第六十三章

我原准备到龙虎山去，拜竭一下那著名的dao教dong天，火车经过贵溪，我没有立即就下一。闷热的车厢里，走dao上都坐满了人，要从人的脚feng中，一步步挪到堵满了的车厢尽tou，出一shen汗不说，也得好几分钟。我此刻有幸坐在车厢中bu左手窗口的位置上，面前的小桌上还泡了一杯nong1茶，正犹豫，车厢响动了一下，便缓缓出站了。

随着越来越均匀的震dang声，茶杯的盖子轻轻yin唱。风迎面chui来，倒还清爽。想打个盹，又睡不着。这东去西来的火车没有一趟不超载，无论白天还是夜间。不guan哪个小站都挤上挤下，总有那么多人匆匆忙忙，也不知忙碌些什么。李白的诗句不妨改成：出门难，难于上青天。只有那几节ruan卧车厢里，有外汇券的外国人和多少级以上由公家报销的所谓领导干bu才能享受一点旅行的滋味。我得计算一下我能动用的这点钱还能混上多少时间。我自己的积蓄早已花光，已经在债务中生活。一家出版社好心的编辑预支了我几百元稿费，为一本若干年后尚不知能否出版的书，这本书我也不知写不写得出来，稿费却已花掉了一多半。这似乎只是一笔人情帐，谁又知dao若干年之后如何？总之，我尽量不再住旅店，得找能不花钱或尽少花钱的地方落脚。可我已经错过了去贵溪的机会，有一个女孩子答应过我，她家可以接待。我在一个渡口等船时遇到上她的，扎着两条小辫，兴致bobo，红run的脸dan，一双灵活的眼睛，看得出来她对这luan糟糟的世界还充满新奇感。我问她去哪儿，她告诉我去黄石。我说那地方灰朴朴的天空下全是钢铁厂冒的黑烟，有什么好玩？她说她去看她姑妈，还反过来问我。我说我走到哪里算哪里，无一定目的。她睁着一双大眼，又问我干什么的？我说是投机倒把。她听了格格笑，说她不信。我又问她：

"我像不像一个骗子？"

她直摇tou否认：

"一点不像。

"你说像什么？"

"我不知dao，"她说，"总归不像骗子。"

"那么，就是个liu狼汉。"

"liu狼汉也不坏，"她还有一zhong信念。

"liu狼汉倒多半是好人，"我得肯定她这zhong信念，"那一本正经的才往往是骗子。"

她止不住直笑，像谁呵了她yang，真是个快活的姑娘。

她说她也想到chu1liu狼，可她爸爸妈妈不准，只许她到她姑妈家去，还说她学校毕业了，ma上就要工作，这是她最后一个暑假，得好好利用一下。我为她惋惜，她也叹了口气，说：

"其实，我很想到北京去看看，可惜北京没有熟人，我爸爸妈妈不让我一个人去。你是北京人吗？"

"说北京话并不一定就是北京人，我尽guan也住在北京，可这城市人活得憋气，"我说。

"那为什么！'她十分诧异。

"人太多，挤得慌，你只要稍不当心，没准脚后跟就叫人踏了。

她呶呶嘴。

"你家在哪儿？"我又问。"贵溪。"那里有个龙虎山？"

"只剩个荒山，庙子早都毁了。

我说我就想找这zhong荒山，越没人去的地方我越想去。

"好去骗人？"她一脸调pi的样子。

我只好笑笑说：

"我想去当dao士。

"才没人收你呢，早先的dao士不走也都死光了，你去都没有住chu1，不过，那里山水倒满好。离县城只二十里路，都可以走去，我和同学一起去玩过。你要真想去，可以住在我家，我爸爸妈妈都很好客，"她说得ting认真。

"你不是要到黄石去？他们又不认识我。

"我十多天就回去。你不也还在liu狼？

说着渡船便靠岸了。

车窗外，平地ba起一簇簇灰褐的山峦，那背后想必是龙虎山，这些山峦则恐怕是仙崖。我旅途中经人辗转介绍，访问过一位博物馆的主任，他给我看了仙崖的一组照片，那临河的崖bi上的许多dongxue里也发现悬棺，是战国时代古越人的墓葬群。他们清理的时候，还找到了黑漆的木扁鼓和将近两米chang的木琴，从孔眼判断，可以安十三gen琴弦。我即使去，也听不到渔鼓咚咚和清音激越的琴声了。

团团仙崖在远chu1缓缓移动着退去，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了。我同她下船分手的时候，相互留了姓名和地址。

我喝了口茶水，品味着一zhong苦涩的遗憾。我想她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