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去。”她也笑一笑说:“怎么办,跟我留在这里。”我说:“回去除了汽车,什么也有了。”她说:“留在这里什么也会有,汽车也会有,房子也会有。”我说:“人有几年呢,你还准备苦自已多少年?到年底你毕了业,我这几个月拼命再赚点钱,凑个五万加元,回去轻轻松松过日子,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怎么就不好?要你下地狱去吗?你想清楚!”
她说:“你口口声声说做自己愿意做的事,你有个什么伟大的理想一定要回去才能实现?”我说:“没有理想,理想就是每天不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不看自己不愿看的脸色。”她说:“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没达到。你有五万块,我有什么?”我说:“你拿了学位,这不是目的?”她说:“这么难来一趟就拿个这破学位?”我说:“五万块还分什么你我?我跟你发个誓,回去了,钱转到你名下去存!”她说:“别说这么难听的话,我要你那可怜的血汗钱?那我也太缺德了。要想清楚的是你!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后代留一条路。你这一去,世世代代你都没机会在北美生根了。没有一个大的计划,谁会吃这么多苦跑到北美来,跑到北美来吃这么多苦?你不怕亲戚朋友笑你,还要怕你儿子抱怨你呢。”我苦笑着摇摇头:“人到底欠了多少债到这世上来的!儿子毛也没抓着一根呢,债就欠上了!为了让亲戚朋友有着我生活在天堂的幻觉中,我得扼杀了自己苦作苦熬下去!”
翻来复去说到深夜,两人都疲倦了,情绪也平静下来。你一句我一句慢慢地说。最后发现她不再做声,原来已经睡着了。灯光照着她的脸,孩子似的光鲜鲜一张脸,白洁,柔顺,眼角隐隐还有着泪痕。我望着她,心中都是爱怜,却毫无那种骚动不安的欲望。这种情绪使我感到有些有异样。几个月来,只要和她在一起,我不管表面多么平静,内心总乱糟糟地潜伏着饥渴,象有一只饥饿的兽,在沉默中等待着那最后的一扑。现在我更希望的是和她平静地生活在一起,那种饥渴的重要性不再是那样强烈。我奇怪自己怎么变得有点高尚起来,把情欲也超越了。也许,这就是爱?
八十八
对张小禾我没有把话说绝,我还想说服她,也想最后试一试自己是不是能够被她说服。白天她去了学校,我就跟个游魂似的在外面飘荡,带着麻木不仁的态度逛商店,或躺在草地上看白云在蓝天上飘流。上午十一点钟总忘不了赶回去,急切地想看看失业金支票寄到了没有。一个多月了失业金还没有寄来,我没有一分钱收入,内心那种空洞在渐渐扩大,是一种想要吞噬点什么的饥渴。在这双重煎熬之中我的心几乎要承受不住。我怕自己会突然就神经了,在内心提醒自己冷静,又把“八八六十四”“日照香炉生紫烟”含在口里念着。又安慰自己:“再怎么样,银行里还有三四万块钱呢,神经了那钱也不知归了谁去。”怕有什么万一,我写了张遗嘱夹在存折里,说明这钱一万块给张小禾,一万给林思文,其余都归我父母。终于有一天,失业金中心的信寄来了,我按捺着紧张激动,慢吞吞拆开信封,抖出一张黄色的支票,六百零二块钱,两个星期的。我到皇家银行把支票兑了,计划着领了失业金,再到哪里赚点钱,我就够了,多的我也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