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掉到地上后，围观的群众便齐声唱起上边摘录的戏文，连胡琴演奏的“过门”也由嘴哼来。一时群情振奋，场面十分红火。

老七掉在地上啦。

阮书记冷冷地打量着我，又冷冷地说：“这样的小杂，留着也是祸害，拉到白杨树下去毙了吧！”

里格龙格里格龙…适才听得司令讲，阿庆嫂害…

我虽然现在早不活了，但还是知这群舞为我送终的老太太后来都被饺撑死啦！活该，谁让她们捞着不钱的饺就猛吃呢！

“他犯了什么罪？”阮书记问。

的老七。老七今年六十一，大号叫李喜，给生产队里喂骡。骡用固的大牙，咀嚼着谷草的结节，炒黄豆的味直透我们的肚，引起胃的痉挛。这是怎么回事？

白杨树上早安装好了定。

“冤…枉…啊…”阮书记了个手势。两个拽着绳的青年民兵同时把手松开。

地上没动静。一个民兵弯下腰去试试老七的鼻，直起腰来说：“阮书记，他已经断气啦！怎么办？”

“冤枉啊！阮书记！您老人家明察善断，不该我老的事啊…”“狡猾！”阮书记威严地说：“吊起来！”

阮书记大声说：“你老实代！”

就在老太太们的轻歌曼舞中，两个民兵把我架到大树下，告诉我不许动弹，然后他们就走啦。等了好长时间，还没动静，我有些着急，转回去，看到在离我五十米的生地里，四个民兵正在挖掩呢。抓我来的民兵叫：“回过去——不许偷看——！”

我虽然死啦，但还牢记着若年前这场好戏。老太太们有胖的，有瘦的，胖的一肚脂，瘦的一骨。有的像大罐，晃晃的；有的像空袋，耷拉到肚脐下；有的没了，只剩下两个大贴在肋条上。

“他偷地瓜吃，偷生吃，偷萝卜吃。”

我揪住一个老太太的长，用力撕了一下。她叫唤了一声，嚷：“谁撕我的？”她转着圈寻找撕她的人。我忍不住嗤嗤地笑起来。老太太抡起掌对准笑声打过来，我轻轻一歪就闪过去了。为了教训她，我对准她的踢

群众呼起来，十几个小脚的老太太从人群中挤来。她们一个个涂着胭脂抹着粉，嘴上刷了一层红漆。来到八仙桌前，她们就开始脱衣服，脱得只剩一条三角小衩，小衩都是用鲜艳的红绸的。脱完了，每人腰里扎上一条红绸，一手扯着一块绸角。哐采哐采哐采…锣鼓响，好闹！祖国大地红烂漫，好看好看真好看，这就扭起秧歌来啦。

我面对杨树的，研究着糙的树。越看越有趣，这些乍一看疤疤瘌瘌的树，原来都是好的图画：山，，鸟，狗，，羊，，鼻，房…什么都有。树突然裂，了白茬，纤维崩断，渗了树。好久我才听到枪响。我下意识地转，迎面就是一夺目的蓝光，耳朵里嗡一声响。响声愈来愈尖愈细，像一缕蓝烟袅袅上升，升到空中，汇合成一个团，成为一个新的轻清的生命，我获得了自由，我获得了幸福，我获得了乐。在我周围，舒缓地腾挪着千万匹金黄的天。它们的脖弯曲好像的天鹅，实的利蹄劈斩着轻清的烟雾…如果我跃上一匹天，它就会把我驮到九重天上去，但我眷恋着地上的风景，想看看被灵魂抛弃的我的是什么样，挂念着还在稻草垛里说梦话的孪生兄弟。我决地坠落在地上，落到狂舞的老太太之间，她们竟然看不到我！这个发现使我欣喜若狂！

阮书记还说便宜了这条老狗。

“你说不说？”阮书记问。

两个民兵拉着绳，老七吱吱哟哟升了空。人被吊起时，为什么要使劲低着？人被吊在大的白杨树上时，鼻里为什么要蹿黑的血？

阮书记说：“放到大锅里煮烂了，埋到苹果树下，上等的料。”

参谋长为俺看了病，诊断结果是痔疮…里格龙格龙…这小刁一面也不讲，不由俺老胡怒满腔…摘自革命样板戏《沙家浜》第十二稿。

抓我来的两个民兵向书记请示：“书记，这个小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