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炮
初夏的早晨人们很疲倦,因为夜实在是太短了,似乎刚一闭眼天就亮了。我和父亲逃到尘土飞扬的大街上,还听到母亲在院子里大声吼叫。那时候我们还住着从爷爷手里继承下来的那三间低矮破旧的草屋,日子过得既luan七八糟又热热闹闹。那三间草屋在村子里新盖起来的红瓦房群落里寒酸透ding,就像一个小叫花子跪在一群披绸挂缎的地主老财面前乞讨。院子的围墙只有半人高,墙tou上生chang着野草,这样的围墙别说挡不住强盗,连怀yun的母狗都挡不住。郭六家的那条母狗就经常tiao到我家院子里叼我们的rou骨tou。我经常入迷地看着那条母狗轻捷地tiao进tiao出,它的黑色的naitouca着墙tou,落地后还晃晃dangdang。父亲走在大街上,我骑在父亲的肩tou上,高高在上地看着母亲在院子里一边怒骂一边用菜刀剁着一堆育秧ba苗后的地瓜母本,这是她从火车站前垃圾堆上捡回来的。因为父亲的好吃懒zuo,我们家的日子过得像抽风一样,富起来满锅feirou,穷起来锅底朝天。父亲被母亲骂急了就说:快了,快了,第二次"土改"就要开始了,到时候你就会感谢我了。你不用羡慕老兰,老兰的下场跟他那个地主老子一样,被贫农团的人拉到桥tou上,父亲伸出一gen食指,宛如一gen枪筒,指向母亲的tou颅,嘴ba里发出一声模拟的枪声:嘭!母亲惊惧地捂住脑袋,脸色刷白。但二次"土改"总是迟迟不来,害得母亲不得不捡人家扔了的烂地瓜回来喂小猪。我家那两只小猪因为吃不饱,饿得吱吱luan叫,听着就让人心烦。父亲曾经愤怒地说:叫叫,叫他妈的什么叫?!再叫就煮了吃了你们这些杂zhong。母亲攥着菜刀,目光炯炯地看着父亲,说:你敢,这两tou小猪是我养的,谁敢动它们一genmao儿我就跟谁拼个鱼死网破!父亲嘻嘻地笑着说:看把你吓的那个样子,这两tou瘦猪,除了骨tou就是pi,白给我吃我也不吃!我仔细地打量过那两tou小猪,它们shen上可吃的rou实在是有限,但它们那四只呼呼嗒嗒的大耳朵还能拌出两盘子好菜,猪tou上最好吃的东西,我认为就是耳朵,那东西不fei不腻,里边全是白色的小脆骨,嚼起来咯咯嘣嘣,很有咬tou,如果用新鲜的ding花dai刺儿的小黄瓜加上蒜泥和香油一拌,味dao就会更加美好。我说:爹爹,我们可以吃它们的耳朵!母亲愤怒地瞪着我,说:看我先把你这个小杂zhong的耳朵割下来吃了!她提着菜刀真地冲了上来,吓得我扑到父亲怀里躲藏。她拧住了我的耳朵就往外拖,父亲扳住我的脖子往后拽,我被撕裂的危险和痛苦折磨得尖声嚎叫,与村子里的杀猪声混合在一起,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到底还是父亲劲大,把我从母亲手里挣了出来。他低tou察看了我的裂了纹的耳朵,抬起tou来说:你的心真狠!人家说虎毒不食亲儿,我看你比虎还要毒!母亲气得面如黄蜡,嘴chun青紫,站在灶前浑shen颤抖。我在父亲的护卫之下,胆子壮了起来,便提着母亲的名字大声叫骂:杨玉珍,我这辈子就毁在你这个臭娘们手里!母亲被我骂愣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父亲嘿嘿地干笑几声,把我拎起来就往外跑,我们跑到院子里,才听到母亲发出了尖厉的chang嚎。小畜生,你把我气死了哇…那两tou小猪扭动着细chang的尾ba,闷着tou在墙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