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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炮(2/4)

父亲也吭了一声,也是装咳嗽。

,然后哭起来。

母亲直起腰,退后一步,双手放在前搓着,好像要寻求帮助似的往四周看看,然后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大约有三秒钟,然后她的目光就涣散了。母亲脸上无助的表情让我心中酸楚,毕竟,她是我的亲娘。她停止了搓手,目光低垂,瞅着地面,也许是瞅着父亲脚上那双虽然沾满了泥,但依然很显气派的。这是父亲上惟一还能显示他当年的豪气的东西了。母亲低声地、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

母亲吭了一声,装咳嗽。

咳嗽着,脸涨得更红了。

父亲似乎觉到有人站在他的面前,但他大概想不到是谁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抬起,脸紫了一下,黄牙龇,尴尬表情上了脸。倚靠在他的边打盹儿的他的女儿我的妹妹也醒了。这个睡惺忪的小女孩脸红扑扑的,很是可。她把往父亲边靠靠,从父亲的腋下偷看着我们。

候车室里洋洋的,弥漫着一梦幻般的气氛。那些候车的人,多半把低垂在前,活像一只只打盹儿的。他们的面前都摆着大包小包,还有鼓鼓的蛇。只有两个男人,不成样,面前也没有行李,两个磨得边缘发白的人造革黑提包,放在边。他们两个仄歪着坐在条椅上,面孔对着面孔。两人之间的条椅上铺开一张报纸,报纸上放着一堆切成了条状的、火红间杂着惨白的猪耳朵,尽夹杂着三分腥气,但七分还是香。我知这是死猪的,也就是说是先因为生病死了,然后经过理使它们光彩照人的。在我们这里,无论你是猪瘟、丹毒还是什么蹄疫,都有办法把它们加工理成看上去很品。贪污不是犯罪但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这是我们村长老兰发表的反动言论,凭着这句话就可以枪毙了这个杂。他们在喝酒吃。白酒,当地的烧酒,名牌,柳公家酒,柳公是何许人也?我不知。但我知这个柳公家本就不烧酒,是后人们拉大旗,冒用了他家的名义。酒气熏人,不是正经气味,很可能是用甲醇勾兑的,啊,甲醇,甲醛,全中国人民都是化学家,甲醛和甲醇就是金钱。我咽了一唾沫,看到他们把那个翠绿的酒瓶递来递去,儿咂儿地啁,在喝酒的间隙里,不用筷,用手指,着猪耳朵条儿,往嘴里。其中那个瘦脸的,还故意地把仰起来,让手中的猪耳朵条儿往嘴里落,仿佛是故意馋我。他是在故意馋我,这个坏,这个人,看样像个烟贩,或是个偷贼,反正不是个好人,神气什么?不就是喝酒吃嘛?如果我们家想吃,会比他们吃得好。我们屠宰专业村的人,有辨别死猪还是活猪的能力,决不会像他们这样把死猪吃得津津有味。当然了,实在没有活猪,死猪也可以吃一。老兰说过,中国人民的有着超的化腐朽为营养的能力。我看看母亲手里的猪,咽了一唾沫。

"早晨,

我知妹妹冒了。

父亲用他的糙的大爪,拍打着的脊梁,想以此来制止她的咳嗽。

母亲把猪递到我的手里,弯下腰去抱尖厉地哭着,将地靠在父亲的腋下,好像母亲的手上有刺,仿佛母亲是一个倒卖儿童的人贩。经常有倒卖儿童的人贩和倒卖女人的人贩到我们村里来转悠,因为我们村很有钱。那些人贩到我们村里来时,并不是牵着小孩或是捆着妇女,他们很狡猾。他们总是伪装成卖木梳的或是卖刮的,在村里串来串去。那个卖刮的人贩,很好的才,很好的表演能力,妙语连珠,妙趣横生,为了证明他的篦质量好,他用篦当着我们的面锯断了一只鞋。

混浊的玻璃窗来,使他的发闪烁着银灰的光泽。父亲低着烟,一缕缕青白的烟雾从他的脸下升上来,围绕着他的颅久久不散,好像那些烟雾不是从他的嘴,而是从他的脑里漏来的。烟的气味很难闻,仿佛是在燃烧破布和废旧的革。父亲已经落魄到沿街捡烟的卑贱地步,与那些乞丐一般无二。不,连乞丐也不如。我知,某些乞丐其实过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他们名烟,喝洋酒,白天穿着破衣烂衫在大街上变着样要钱,到了夜晚,就换上西装革履去歌厅唱歌,唱完了歌还要去泡妞。我们村里的袁七就是这样的级乞丐,他的足迹遍及全国各大城市,经多见广,阅历丰富,能够惟妙惟肖地模仿十几方言,甚至还能讲几句俄罗斯语,一开就透不凡,连村里的绝对权威老兰也对他敬仰三分,不敢在他的面前拿大。他的家里有一个模样端庄的老婆,有一个正在念初中而且成绩优良的儿,据他自己说他在十几个城市里都有家眷,他过上了走到哪里哪里有家的幸福生活。袁七吃的是海参鲍鱼,喝的是茅台五粮的是玉溪大中华!这样的乞丐,给个知县也不换!我的父亲如果能当上这样的乞丐,也算我们老罗家的光荣。可惜,他穷得半死不活,竟然落魄到了在大街上捡烟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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