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河滩牧牛兄弟打斗 尘缘未

就像那tou驴因为大闹了村公所而引起了村民的普遍关注一样，你这个西门塔尔牛与蒙古牛jiaopei而生的杂zhong，也因为在接受我母亲与金龙、宝凤入社的大会上大闹一场而出名。与你同时出名的是我的重山哥哥西门金龙，人们亲眼目睹了他制服你时表现出的英雄shen手和临危不惧的男子汉风度。据后来与我成为夫妻的黄合作说，她的姐姐互助，就是在他跨上牛背的那一瞬间爱上了他。

爹去省城上访未归，家中饲草吃光，遵照爹临走时的嘱咐，我每天都将你牵到运粮河滩上放牧。你zuo驴时，在那块地方野游多日，对那里的地形当不陌生。那年春来晚，虽已是四月，但河中坚冰尚未rong尽，河滩上枯草瑟瑟，常有大雁栖息其中，经常可以惊起fei胖的野兔，不经意间就会看到pimao灿烂的狐狸，像火焰般在芦苇丛中闪现。

与我家一样，生产大队里的饲草也告罄，集ti饲养的那二十四tou牛、四tou驴、两匹ma，也被赶到那里野放。放牧的人，一个是饲养员胡宾，一个是西门金龙。此时，我的重山姐姐西门宝凤，已被派到县卫生局办的接生培训班学习接生技术，她将成为村子里第一个有文化的接生员。我的哥哥姐姐，一入社就受到了重用。你也许要问，宝凤去学习接生，可以说是受到了重用，但金龙被派放牛，怎能算重用？放牛当然算不上重用，但金龙除了放牛，还兼任了记工员的工作。每天晚上，在大队的记工房里，他在油灯下，一笔不苟地把每个社员白天的劳动情况登录在册，手握笔杆子，不是重用是什么？哥哥姐姐受重用，母亲的脸上喜色盈盈。她看到我一人牵着牛出走，就发出changchang的叹息。毕竟，我也是她亲生的儿子。

好，不说废话，说胡宾。胡宾个tou矮小，撇着外县口音，每一句话结尾chu1，都夸张地往上扬起来。他原是公社邮电所所chang，因与一现役军人的未婚妻通jian被罚劳役，刑满释放后到西门屯落hu。他的妻子白莲，原是邮电所设在村子里的一个电话接转台的接线员。白莲粉团大脸，chun红齿白，嗓音清脆，与诸多公社干bu关系亲密。她家窗外，竖着一gen杉木杆子，杆上有十八条电线，从窗hu钻进她家。一个类似于梳妆台的玩意儿，与那些电线相连。我上小学时，在教室里就能听到她拖着chang腔，像唱歌一样地喊着：喂，要哪里？要郑公屯，请稍等——郑公屯来了——我们一班无聊的孩子，经常趴在她家窗前，从窗纸的破dong往里张望，看到她toudai着耳机，一手揽着孩子喂nai，一手把那些弹xing很好的销子，插入那机qi上的dong眼或者从那些dong眼里ba出。这情形神秘而奇妙，我们天天看，看不厌。村里的干bu把我们轰走，我们又会聚拢来。我们在这里不但看到了白莲工作的状况，我们还看到了许多小孩子不宜看到的情景。我们看到公社的驻村干bu，与白莲打情骂俏、动手动脚；我们看到白莲用唱歌一样的高调怒骂胡宾。我们也知dao白莲的几个孩子，为什么一个一模样。后来白莲家的窗hu镶上了玻璃，里边拉上帘子，我们看不到了，就在外边听里边的动静。又后来他们在窗hu外边埋上了电线，通上了电liu，莫言那小子被电线xi在窗台上，吱吱叫唤，niao了一kudang，我用手去拉他，把我也xi上了。我也吱吱叫，但我没niaoku子。吃了这次亏后，我们再也不敢去听动静了。

胡宾dai着一ding护耳栽绒帽，dai着一副矿工们使用的风镜，内穿破旧制服，外披一件油腻腻的军大衣，大衣口袋里装着一只怀表，一本电码表。让他放牛，真是委屈了他。但谁让他jiba不老实呢？他让我哥哥去把跑散的牛拢到一起，他坐在向yang的河堤边，翻着电码表，口中念念有词，念着念着，眼中便liu出泪水，然后便呜呜地哭，然后便大声吼叫：

“屈死我了啊！屈死我了！就那么一会儿，连三分钟都不到，就把前程断送了啊！”大队里的牛都摘了缰绳，散漫在河滩上，虽然一个个瘦得脊梁如刀，满shen死mao，但初获自由，眼睛放光，看样子心情愉快。为了防止你与它们合在一起，我拉着你的缰绳不敢松手。我把你牵到那些干枯的水糁草边，想让你啃吃这些营养大、味dao好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