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因为激动而绽开了层层隙的红锈斑驳的脸，我只好将那两张纸币收下，放在前的袋里。他轻松地长舒了一气，说：

从怀里摸一个油纸包，珍重地、一层层地剥开，显了两张崭新的面额十元的纸币。他将纸币递给我，郑重地说：

“我在麻粟坡烈士陵园里，住第七百八十号墓。我旁边，七百八十一号墓里住着谁？你猜？你猜不到，唉，我跟连里的文书住隔，他是个文学好者，你知，他经常写诗歌，散文，小说什么的，经常往报社投稿。告诉你呵，不要以为我们死了就散漫自由了，一也不。我们那儿有一千二百零七个墓，自然埋着一千二百零七个人。一大门，就先到报名名，像我们当年伍差不多。我们编成一个团，团长生前是个营长，死后提了。编成七个连，每连将近一百八十人。我被编在六连，团一个镜的副长找我谈话，让我担任指导员。我说我不是党员当什么指导员？副长从保密柜里找我的档案袋，翻着看了看，说：‘你死后已被追认为正式党员，没有问题，吧。六连新兵较多，且多是山东、四川兵，山东，四川棰，凑在一起就打架，要严加教。’我问：‘谁跟我搭档？’副长说：‘初步决定让罗二虎同志担任连长，听说他担任过你们那个班的班长？’我一听就火了，兄弟，你说我怎么能跟这个笨搭伙计？他就知拿着尺量被，‘宽了一厘米！窄了一厘米！重叠重叠！’一上战场动了真格的就肚转脑袋发懵，投弹忘了拉弦、搂火忘了开保险，攻无名地时，不是他翘着驼鸟暴了目标，招来了那两梭，他自己死不了我也死不了。说起来我是死在敌人手里，实际上…嗨！赵金老弟，你说我多么冤枉，上了战场，一枪未发，一弹没投，糊里糊涂报了销，烈士牌是给我爹挣到了，可我死得窝啊…”我看到他的脸上招展着悲愤辉的大纛，两颗洁白的泪珠像胶一样凝在他的腮上，迟迟不下去。河又汹涌着涨了，对岸我们的村笼罩在团团沉重的云雾里，村外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青一块绿一块着秋夏的庄稼，那里蛙声响亮，那里刷刷刷响着雨打击植叶片的声音，如烂银般游移着的是泛滥的雨。我为他难过，为他遗憾，十几年前的战斗仿佛就在前——

他将捧着纸币的手再次送到我的前，执拗地说：

我直视着他的睛，想听他往下说，说说那个给他送钱的小女孩的事情，他却转了话，讲起了陵园的事。

“是一个小女孩放在我的墓前的，”他动地说“仿佛她知我生前欠着别人二十元似的。”

“你这不是寒碜我吗？”

我将他的手推回去，恼怒地说：

“行了，我现在谁的债也不欠了。无债一轻啊！”“你在那边，怎么还能搞到这样新的钱？”我纳闷地问。

“咱们是好兄弟，利息就不算了。”

“亲兄弟，明算帐。你必须把钱收下，否则我的鬼魂无法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