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三此誉,何其太低。”侯方域一本正经地眨着眼睛“似他这等文藻、这等才情,又岂止‘能手’而已!”
“噢,倒要请教。”梅朗中装出惊讶天真的样子。
“弟瞧此戏,非但结构奇妙,词采华赡,格局谨饬,且宾白、科诨,无不生动自然,曲曲传神,足与曲文相得益彰。时下词曲家竞喜以临川、吴江高自标榜。吴江一派且不论,若临川一派,其真能窥玉茗堂之精奥而传者,依弟之见,只怕除了这阮圆海,已无第二人了!”
“朝宗言之有理。”陈贞慧微笑地加了进来“据弟所知,阮圆海不止词曲精妙,便是文章诗赋,也是极好的。”
“我见过他万历四十四年会试那几篇制艺,”吴应箕瓮声瓮气地说“也算得理真法老,字字痛切。”
“喂,喂!”顾杲兴奋起来,大声说“弟有八字之评,专道阮圆海的才情——‘文章宗匠,艺苑班头’。列位以为如何?”
陈贞慧点点头:“也还相称。不过,若再添八字,凑成四句,便更觉妥帖。”
“噢?”
“我这八字便是:”若主骚坛,可执牛耳‘。““啊,‘文章宗匠,艺苑班头;若主骚坛,可执牛耳’——不高?”
“不高!”
“当得起?”
“当得起!”
“啊,啊,啊!哈哈哈!”他们齐声大笑起来,把戏台上那个书生霍都梁吓了一跳,差点儿没唱岔了喉。其他社友更是莫名其妙,都回过头来怔怔地瞧着他们。
“嗯,若是当真让阮圆海出来主骚坛,执牛耳,列位社兄捉摸他敢呢?不敢?”
待大家笑得差不多时,陈贞慧捋着胡子,考究地问。
顾杲的目光一闪,顿时收敛起笑容:“我瞧他不敢!”
“怎么?”
“哼,他叛卖东林,投靠魏阉,认贼作父,残害忠良,那一档子猪狗不如的臭事、脏事,谁个不知,谁个不晓!除非是那不辨香臭的昏虫、屎里觅道的什么‘前辈’、‘元老’,谁又会买他的账!”顾杲的声音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