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号奏鸣曲,作品第五十七号。想想吧,想想贝多芬。想想看,尽管我事实上对此一无所知,但我还是能够想象,在某个寒冷的维也纳的夜晚,他用羽毛笔潦草地写下乐章,但自己却无法听见。他生活贫苦,只靠菲薄的薪俸为生。我想着,微微地笑了,尽管这痛苦的笑使我的脸上流下了鲜血——他们给他抬来一架又一架新钢琴,只因为他的弹奏太有力了,太暴戾了,太猛烈了。
而她呢,美丽的瑟贝尔,她定是他美丽的女儿。她那有力的手指亦令人惊怖的力度扣击着琴键,如果他能穿越时空看到她,一定会感到高兴的——在众多狂热崇拜他的弟子与膜拜者之中,居然还有这样一位特别的疯姑娘。
那个夜晚,天气开始转暖。冰雪开始融化。是的,没错。我紧闭双唇,微微抬起右手,这样就可以移动右手的手指了。
但我没有忘记那两个人,那对不相称的伙伴。一个是创造了我的人,另一个则是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敌手——玛瑞斯和桑提诺。我还得再看看他们。于是我谨慎地将我微弱而敏感的心灵感应波送出去。有一个刹那,我看到了他们。
他们站在大厦中心的焚尸炉前,把所有精心收集来的证据都投进火焰的血盆大口,火焰翻卷腾跃着吞噬了一切。
多奇怪,他们难道不想用显微镜看看这些残骸吗?其实我们族类中的其他一些人已经这么干过了。但他们为什么偏要看那些已经在地狱般的烈火中被烧焦者们的骨头和牙齿,把它们放在玻璃切片上仔细观赏,为什么不从你自己苍白的肌体中取出样本呢?——你自己的手是可以奇迹般的痊愈的呀,就像我现在完全康复了一样。
我窥视着他们,地下室的墙壁在我眼前如烟雾般缭绕,环绕着他们,他们脑中有意识微弱的波束。我集中全力透视那片薄雾,于是看到了桑提诺,那粉碎了我唯一的青春岁月的人,他的面孔柔和而充满困惑。而我的旧主则面带希冀地凝视着那团火焰。“完事了,”玛瑞斯用他那种宁静而命令式的口吻说,他们彼此用优美的意大利语交谈“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
“我们可以闯进梵蒂冈,把圣纱偷出来,”桑提诺说“他们有什么权利要求拥有这样一桩东西。”
我只能看到玛瑞斯外在的反应,他猛地摇头,之后露出了他那彬彬有礼,泰然自若的笑容“为什么?”他似乎心无城府地问道。
“那圣纱对于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呢,吾友?你觉得它能让他恢复神志吗?原谅我,桑提诺,你还太年轻了。”
他的神志,让他恢复神志。这一定是说莱斯特,不可能是在说别人。我冒着危险搜索桑提诺的心志,读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感到异常恐怖,但还是克制自己继续窥看他们。
莱斯特,我的莱斯特——他可不是他们的莱斯特,是不是?——我的莱斯特经历了这场可怕的传奇故事之后发了疯,咆哮终日,被我们族类中的最年长者羁押起来,以便维持我们生存的平静,让他不能泄漏我们的秘密。他即将被毁灭,只有我们最年长的吸血鬼才能完成这件事,没有人能为他求情。
不,不能这样。我辗转挣扎,感到痛苦的振颤,它们炽红蓝紫,闪耀着橙黄的光辉。自从堕落以来,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些色彩。我的意识恢复了,怎么会这样,莱斯特即将被毁灭!他被囚禁起来,就像数个世纪之前,我被桑提诺关押在罗马的地下墓穴里一样。啊,上帝,这比太阳的烈火还糟,这比让我动了杀机的那个野蛮的兄弟痛打面颊红润的小瑟贝尔,把她从钢琴旁边拖开还糟。
但这时我的偷窥导致了不良的后果。“我们快走吧,”桑提诺说“我感觉有些不对头,我说不上来,好像有某个人就在我们身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好像有某个和我一样强大的家伙正在数里之外倾听我的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