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指导他们该如何相互拥抱,如何舞蹈,或是四处走动。后面是画好的布景,是的。工作室的窗外是高高的砖墙建筑,公共汽车嘈杂的声音自街头传来。
不,这不是梦,我对自己说。这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他在那里。要是我能试试仔细看看那窗外的城市,辨认出是哪里就好了。
要是我能试试听懂他和年轻演员们交谈的语言就好了。“马略!”我叫起来,可是土地吞没了我的喊声。
场景变了。
马略乘坐一架巨大的电梯进入一问地下室。电梯的铁门咣当一声响,尖厉刺耳。接着他走进必须守护之神栖身的空旷的圣所,一切都完全不同了。埃及壁画不见了,鲜花的芬芳,还有闪闪发光的金饰,统统不见了。
墙壁上挂满了印象派色彩斑斓的画作,构建起朝气蓬勃的20世纪生活的万千场景。
飞机从阳光普照的城市上空飞过,钢铁拱桥的后面矗立起一座座塔楼,铁制的轮船驶过银色的海面。这就是一座宇宙,融化了托起这些画作的墙壁,包围着阿卡沙和恩吉尔那静静伫立、永恒不变的身影。
马略走到神龛附近。他走过盘根错节的深色雕塑,走过电话机,还有放置着打字机的木架。他在必须守护之神面前放了一台硕大而庄严的留声机。他小心地把细细的唱针搁在旋转的唱片卜。维也纳圆舞曲的声音细小而嘈杂,从金属喇叭里倾泻出来。
看到这个我笑了,这甜蜜的发明,好像祭献似的摆在他们面前。圆舞曲是不是和袅袅升入空中的熏香具有异曲同工的效果呢?但是马略的事还没做完。他从墙上拉下一块白色的幕布。然后,从端坐着的两位神后面的高台上,他放映起凡人演出的电影来,画面正好投射在白色的幕布上。必须守护之神静默地注视着闪烁摇动的影像。如同博物馆里的雕塑,电光在他们洁白的肌肤上闪耀。
然后,发生了非常奇妙的事情。电影里那些紧张不安的人物交谈起来。他们的声音盖过了留声机里传来的圆舞曲,他们果真是在交谈。
我注视着这一切,激动得目瞪口呆,心中充满狂喜,突然问,一股巨大的悲痛吞没了我,那是一个巨大而又无比沉重的认知。这只不过是一场梦,这一切。因为事实是,电影里的那些小人是不可能真正开口说话的。
那屋子以及里面的种种神奇景象失去了依托,变得昏暗起来。
啊,讨厌的缺憾,我辛辛苦苦编造的假象,就因为这讨厌的小瑕疵而露了馅。而这一切确也是真实的点滴片断——我在那个名叫“快乐时光”的小剧院里看过的无声电影,我在黑暗中听到的千百所屋子里传来的留声机的声音。
还有那维也纳圆舞曲,啊,是来自于阿曼德在我身上施的魔咒,一想到这个,我的心都要碎了。
为什么我不用再高明些的办法欺骗自己呢,只要让那电影按它原本的样子保持无声就成了,毕竟,这样我就能让自己相信看到了真正的情景。
不过,又出现了最后一个证据,证明这一切只是我的想象,真是一个胆大妄为却又自圆其说的异想天开:阿卡沙,我钟爱的女神,对我说话了!阿卡沙站在屋子的门口,牢牢注视着前方,地下通道的尽头,马略乘着电梯回到了上面的世界。她的黑发密密实实,沉甸甸地垂在雪白的肩头。她举起冰冷苍白的手来召唤我。她唇色鲜红。
“莱斯特!”她轻声说。“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