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毅这才拿了采办东西的单，由大的床，以至于小的茶杯，都照着单买了。可是这里面有一样东西，让他大费踌躇了一下。不是别的，乃是这位新少用的瓷桶。店里对于这东西，尽卖，然而却不送。自从买了来了，势必放在自己坐的车上，一个年少先生带了一只桶满街溜达，这可让人家笑话了。因为如此，所以把单上东西买全了，就单独的放下了这一样东西没有买。到了次日早上，再到月饭店去向陈东海报告。东海接着单看了一看，问：“东西都买全了吗？”士毅：“都买全了，而且我还在屋里，将东西布置妥当了，才到这里来的。”东海：“我一会儿就到新公馆里去的，布置得好，我另外还有奖赏，你也跟着我到新公馆里瞧瞧去。”士毅没有说什么，只唯唯地答应了两声是。东海说着话，就在怞屉里取一个公函式的信封来，双手给土毅：“这是慈善总会的一封聘函，你拿了这一封信，上就可以到工厂里就事。就事以后，你再到新公馆给我们新少喜吧。”士毅两手接着那封聘函，也像余氏接了那几叠钞票一样，两只手只抖颤个不定。东海笑：“别气了，这么一小事，就支持不住，放大一吧，在街上可以找一辆净油亮的新车，坐到工厂里去。好好儿地，别辜负了你新少栽培你这一番恩典。”说这话时，那位新少正靠了一张桌站定，半斜了，向着士毅微笑。士毅这次为了四爷给他特别的恩典，只得向着小南地鞠了一个躬，小南并没有回礼，只是把那微笑的时间，展得更长一而已。

她一声，然后说，明天再来请安。你必以为是她父亲的朋友，不肯下分，你要知，你恭维了她，比恭维了我还要好得多呢。你若是不恭维她，你就是瞧不起我。”东海只要图这位新少的心，把这一番话对士毅说了，士毅是大僵而特僵。不这样办，那是对不起四爷，要那样办，可对不住自己。可是这回算是小南给他解了围了，站起来向东海肩上轻轻地打了一拳，：“你这人岂有此理？别人和我起哄罢了，怎么你也跟我起哄呢？”扭就跑开了。东海这就哈哈大笑：“老洪，得了，你去办事吧，等我们搬小公馆里去了以后，你再给新少喜吧。”

这一下，士毅趾气扬，得意极了，果然坐了一辆新的人力车，直奔慈善工厂而去。这地方，他也来过几回的，里面办事的人，自然也有熟识的。他到了这工厂门，有两桩事情，不由他不大大的吃惊一下。其一，就是大门，地竖着一面慈善会的旗帜。其二，便是他所认得的那个熟人，正带了三四十名工友，在大门站着，一见他下车，就噼噼啪啪的一阵鼓掌。士毅一看这情形，就知是迎自己的。心里这就想着，他们的消息真快，怎么就知我就到这里来就职呢？早有两个办事的，相迎，说是接了陈四爷的电话，知洪厂长来了。一面说着，一面将他向里引。那一群工友，自然是像众星捧月一般，地在后面跟随。了几重院，见正面走廊上，地钉了一块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厂长室，一看之下，心里不免一动。不想洪士毅苦了一辈，也有今日。虽然说是一个小职务，然而毕竟是一厂之长。古人说，宁为，毋为后，这也就是呢。士毅得意之下，着脯走了屋去。那屋竟是大的一间，里面有沙发，有写字台、写字椅，有盛公文帐簿的玻璃橱，墙上也张挂着字书。这和慈善会总事曹老先生的屋竟是一样，不料一个在满街想捡包夹的人，居然也得着一个领袖的位了。他这样想着，一个相识的办事员，早是将图章表册等项东西，一一地给他收着，说是受了前任厂长的委托，来办代的。士毅还能说什么？见了这些东西，只有心里得意，脸上傻笑。至于接收以后，应当怎样的应付？有什么任务要支没有？却是完全不知。办事员就笑着问：“厂长来了，工友都表示迎，厂长要不要召集他们训话？”士毅听着，倒是愣了，这应该怎样的答复呢？办事员似乎知了他有为难的意思，便接着：“以前几个厂长，只有一个厂长在礼堂训话一次。因为工友太多，礼堂里容纳不下，其余的厂长，初来就事的时候，也不过是召集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