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烛火通明,高鼎暖炉烘得一室如春,比之屋外奠寒地冻不知要惬意舒服多少。候在门边的内侍见晋襄回来后忙沏了一杯茶,而后飞眸瞅了下晋襄的脸色,又弯腰默默退了出去。
晋襄走去墙侧软塌躺了下来,我站在书案前,安静不语。
沉寂半日,晋襄眯着眼,悠悠开了口:“穆儿今日去了雁门?”
“是。”
“未带墨家兄弟和狐之忌?”
“是。”
“黑鹰骑呢?”
我犹豫了一下,答:“也没有随行。”
“谎话!”晋襄闻言嗤地一笑,细长的手指揉了揉英秀的眉毛,言词缓缓如静水流深“之前寡人还极是担心丫头对穆儿的心,今日看来倒是寡人错了。”
我面不红心不跳,神色淡淡地任凭他说。
晋襄闭上眼睛:“穆儿此去雁门凶多吉少,丫头可知?”
“夷光知道。夷光怕的是,襄公不知。”
“哦?”我笑了笑:“若襄公知道,还会下那样的旨意?”
晋襄不反驳,沉吟片刻,只道:“寡人要你以东齐公主的身份赶去雁门与北胡人周旋,保穆儿平安。丫头能不能做到?”
我望着他,一笑言定“能!不过…”
“豫侯何所求?说来听听。”晋襄出言打断我,抿抿发白的嘴唇,指尖轻轻敲打着软塌,鼻息悠长,面色淡泊平静,不露丝毫喜怒。
“三年,齐但图所向,晋避而不遇。”
晋襄倏地睁开眼,眸光微微一凝,瞅着我,声色不动。
一言既出,我心中突地砰砰直跳,长袖下手指握成了拳,掌心隐隐渗出了冷汗。虽说我从不怀疑无颜的谋事必成,但那日接到他的密报时我是想了整整一宿也未想通他为何那般笃定晋襄一定会答应他的“三年避齐”的要求。可按如今的局势看来,他又是一步一步算计得丝毫无误。只是——襄公真的会答应么?
我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敛下眼眸,垂手待立。
耳畔,晋襄却轻轻一笑,声音温润如玉:“三年么?寡人答应。”
我惊讶抬眸,蹙眉,难以置信:“襄公你…”晋襄起身下榻,走至书案旁,取了明黄丝绢,挥笔迅疾:“寡人给你国书。明日你便出发去雁门见匈奴人,不得迟疑片刻功夫。”
我沉默不言。
晋襄收了笔,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又道:“强弱之事古无定则,九鼎之局若想棋道高远在于取势占高。想不到那豫侯年纪轻轻,心思居然如此缜密,手段老道狠辣得丝毫不输他的父亲,除了…不及夏惠那小子一般冰山无情、刀剑不入。英雄年少,可惜却如此风流无忌。也是天意!”
我佯装不懂,只伸手去接他递来的明黄丝绢。衣袖过长,不小心碰落放在案边的画卷,丝滑的绸缎倏然散开,平铺玉石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