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按住了母亲方夫人的手“母亲,若是真心喜欢儿子,便是等儿子两年又如何?儿子不愿误了表妹的姻缘。”
姨母这时差人送信来接表妹去福建,可见是并不想叫表妹等自己的,只母亲还一厢情愿,总想着亲上加亲。
方夫人却语气一转“你姨母想请了顾绣大家顾娘子一道往福建去,替贵姐儿绣制及笄礼上所穿的大袖礼衣,奈何顾娘子手上的绣活实在是分不开身去。”
其实妹妹鲁夫人还请她前去观礼,只是她身为媳妇,要征得婆母的同意方可出门,到底不如自己当家作主自在。况且她这一出门,少则月余,多则怕是要数月,等她回来,中馈早已被儿媳接管,想再寻借口叫儿媳交出中馈,便不似交出去那么容易了。
方稚桐不晓得母亲心中百转千回的盘算,听母亲如此一说,只微微笑了笑,便敛了欢容。一样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表妹烦恼的,无非是及笄礼上,能否穿着顾娘子绣制的大袖礼衣,艳惊四座,而与表妹年纪相仿的余家小娘子,却已要苦苦支撑家计,抗拒家大业大的谢家的逼迫。
方稚桐内中怜惜亦珍,无心再同母亲闲话,寻了个借口回了自己院子。
奉砚奉池见他回来,一并趋上前来,为他宽衣脱鞋。
方稚桐微微垂头望着矮身在他跟前,十指纤纤,乌如鸦的两个婢女,脱口问:“若许你们给少爷做妾,你们肯是不肯?”
奉砚奉池双双一愣,奉池抬起头来,一双美目直直看进方稚桐的眼里去,脸上露出欢喜娇羞的颜色来“少爷,您…”
奉砚却目露疑惑,少爷怎么无缘无故地,说起这个来了?她不似奉池,一心想做少爷的通房,将来能生下一儿半女,抬成姨娘。她虽然也有自己的心思,可是她懂得在这后宅之中,并不是受男人宠爱便能活得下去的,还要主母容得下她才行。若是少爷将来的夫人是个容不下人的,她们这些在夫人进门前便在少爷跟前伺候的丫鬟婢子,怕是一个都落不了好下场。
奉砚比奉池想得更深更远,是以听了少爷这突如其来的问,面上殊无喜色。
奉池却只当少爷这是试探自己,故而渐渐红了双颊,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
哪知方稚桐一见她这副欢喜的神色,便气不打一处来,抬脚便将正给他脱鞋子的奉池踹倒在地“我跟前不用你伺候,滚出去!”
与人做妾是什么荣光的事么?母亲就是被父亲的妾侍通房气得与父亲一日生分过一日,终至疏离冷淡的。偏偏还有些人觉得给人一个妾室的身份,已是给了天大的脸面。奉池可知道妾通买卖?可知妾乃贱流?可知主母能随意打骂卖妾室?甚至无声无息地处死了,连个葬身之所都不给?奉池可知道这些?
奉池吃了一脚,虽然踢得并不重,可是在奉砚跟前挨了踢,如何教她受得了?顿时便哭成了泪人“少爷…”
奉砚当即敛目跪了下来“少爷息怒!少爷息怒!”
又把手回到身后去,捅一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奉池“还矗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退下去?!”
奉池抽噎着不敢自作主张,一张匀得粉白的脸这时已哭花了,深一道浅一道的。
方稚桐厌烦而疲惫地一挥手“都下去罢,没我召唤,谁都不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