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废物说:“垃圾!”
他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我开门出去。
回到车间,几个工人偷偷往我这边看,我看过去,他们马上躲开目光。大家像是知道了调动的事。谢天谢地,这天一直没人靠近我。看见他们嘴脸的一刹那,我觉得心中的憎恶就要爆发了,这很可怕。
下了班我没有直接回家,在夜晚的街头茫然地走着。空虚和愤怒交替袭来。
我在想,如果是在遭遇事故之前会怎样?要是从前的成濑纯一,就不会被选为调动的对象了,因为不惹眼,是班长最好使唤的部下。可像以前那样不能坚持自己的想法能说更幸福吗?我甚至弄不清楚从前的我有没有自己的想法。
不能忘记的是,目前我还弄不清,现在的人格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
我信步朝酒馆走去。
我知道酒精不好,想起那次喝醉了撒野的情景就明白它对脑功能影响很大。可有些夜晚非喝不可,比如今晚。
我摇摇晃晃地进去。酒馆很小,小得推门而入就要碰到吧台前的椅子,不过里头还有点空间,摆着一架黑色的钢琴。我在吧台的正中间坐下,要了杯加冰的‘野土鸡”尾士忌,客人除了我还有一对男女,像是熟客,和调酒师亲昵地说着话。
仔细想想,对从前的自己来说,一个人进这样的店是不可想象的。不光如此,从前我一个人去喝过酒吗?
班长想把我赶走的心情也不是不可理解。大概是因为不好对付,碍眼无疑也是一个原因。曾经老实的部下某天突然变了个人,任谁都会困惑。
环境变化?真是笑话!
堂元博士一定在隐瞒着什么。那天的精神分析——他们称它为“自由联想”——中,我一定是有了什么异常行为。他们其实不提,是害怕我意识到什么。是捐赠者,还是手术本身的失败?不管是什么,必须面对的是,我屡次提起的人格变化不仅仅是恐惧。
我今后会怎样?若就这样让变化继续,等待我的将是怎样的终点?
一口气喝干酒、我又要了杯“波本”威士忌。酒精在向提内渗透,就像海绵吸水一般。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咣当一声,我抬头一看,一个瘦削、满脸菜色的中年男人在钢琴前坐下。他放下乐谱,看样子要弹琴。我的视线重新回到洒杯。我对音乐没什么兴趣。我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用酒冲进胃里。
钢琴演奏开始了,是支听过的曲于。不是古典音乐,是电影音乐什么的。
好听,我想。乐曲很动听,不知为何,钢琴声让我心旌摇荡。是因为演奏者技艺高超吗?我从没怀着这样的心情听过钢琴演奏。我端着杯子听得入了迷。
第一首曲子快结束时,店里来了新客人,四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女。他们坐在钢琴边店里唯一的那张圆桌前。一瞬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中年钢琴师默默地开始演奏第二曲,这回是支古典曲子,常能听到,但不知道曲名。我又要了一杯威士忌,挪到离钢琴近的座位。琴键敲出的一个个音符冲击着我的心。我觉得亲切,又觉得凄凉。为什么今晚会有这样的心情?为什么以前我从没意识到钢琴声如此美妙?
身体似乎浮在空中,像烟一样飘起。不是因为酒精,是因为声音,钢琴声。我闭上眼睛,全身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