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大笑。笑停了,罗龙文亲自检点,将伺候茶水的小女孩都撵了出去,亲自关上角门,方始回室,而脸上的笑容已丝毫无余了。
见此郑重其事的光景。赵忠不由得亦收摄心神,看着罗龙文问道:“想是机密的军情?”
“正是!”罗龙文答说:“一切都筹划好了,个把月内,就可收功,赵大人年内必可凯师回京,而且满载而归。想不到事情起了绝大变化,非赵二哥你不能换回。”
“好说。只要用得上我,你老哥跟胡总督的面子,无有不从命的。你说吧!”
“是这样的。本来擒贼擒王,小喽罗们可以传檄而定;哪知道赵大人非要把好好的局面,搞得不能收拾不可!这,这,”
罗龙文搔着头皮“真是急煞人也么哥!”
“怎么回事,倒说与我听听!”
听罢究竟,赵忠亦大为皱眉。罗龙文的声音却充满了乐观“事情不是不可挽回。”他说:“我想到一个说法,仰仗大力,相机进言,定有效果。”
于是,罗龙文提出了一个说法:一言以蔽之,无非“财帛动人心”而已。赵忠一面听,一面点头。听完了又用心细想,想完了站起身来说:“今天这顿酒,留着明天再吃吧!”
“为什么?”罗龙文大为诧异。
“现在正有一个机会。事不宜迟,我得赶回去。”
“那么,”罗龙文说:“我仍旧在这里恭候大驾,等你办完了事,回来畅饮、开怀。如何?”
“不必了!等我把事情办妥了再说。”
赵忠所说的机会,是因为京里正有一个人来。这个人是相府家人,名叫严济,专门担任严嵩父子与赵文华之间,传递信息的任务,除函札以外,有些不便说的话,都由严济口头转达。赵忠处事很精细,他认为罗龙文的说法很好,但如出之于严济之口,作为严阁老的指示,便更有力量。
严济是这天中午到的,严世蕃的一封亲笔信,已经送了给赵文华,却还不曾见过面。赵文华是想到就做的脾气,可能就在这天晚上,要找严济谈话,所以赵忠得要赶回去,预先关照妥当。
果然,晚饭既罢,赵文华看到严世蕃的信,想起严济,立刻吩咐,找来见面。
见了面少不得也有一番寒暄慰劳,问起严老夫人可有什么话?譬如要什么东西之类,严济答道:“东西倒不要,却要几个人。老夫人说:“有那刺绣手艺好的妇人,觅几个送进京去,最好是苏州人。”
“那容易,明天我就着人到苏州去物色。”赵文华又问:“大公子呢?可有什么话?”
“大公子没有别的话,只盼望赵大人早早班师,好让他开开眼界。”
“开开眼界?”赵文华愕然相问“这话怎么说?”
“大公子说,倭寇海盗这一趟深入浙西,掳掠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好些旧家大族,都家奇人亡了,一定搜括到许多外面不常见的古玩字画。等赵大人旗开得胜,这些东西当然都归赵大人了,带进京去,岂不是可以让大家开一开眼界?”
这几句娓娓道来的闲话,听得赵文华汗流浃背。心里一阵一阵发慌,差点做了一件大错特错的荒唐事!
“这我倒没有想到。请你回京复大公子,果真有这些东西,我一定拣最好的送进去。”
“是!”严济答应着,向侍立在一旁的赵忠抛过去一个会心的眼色。
“就是老相爷、老夫人,和府上下,又谁不是在盼望赵大人‘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还’?”
意在言外,无非都指望着他满载归京,分润好处。理解到此,赵文华越发感到责任沉重,也越发感到大错未曾铸成,深感庆幸。于是连连点头答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敢忘记老相爷、老夫人,也不会忘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