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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抖一抖缰绳,等马头相並,彼此都能很确切地看清对方脸上的神色时,他才答这道:高兄,请下马一谈如何?”
“我知道你有许多话要说,咱们都留着回城去谈吧!”
“不!大丈夫行藏出处,不可苟且。还是在此地先容我略作清教的好。”话说到一半,马头又荡了开去;交谈不甚方便,荆轲使索性下了马,走到路边。
这一下,高渐离不能不跟着下马,虽系了马匹,却不肯坐下只还望着立谈数语,便好把荆轲早早请入城内。
然而他是失望了。荆轲自己先倚树而坐,慢条斯理地问道:“高兄,你知我一定肯回城么?”
高渐离其实是拙于言词的一个人,听荆轲出语不妙,一下子倒愣住了。
荆轲意识到自己的问话,不免还表示了悻悻之意,便改变了口吻:“请问,留我在燕市何为?”
口气是松动了,话却更难回答,留他“在燕市何为”?高渐离怎能知道?想了半天,逼出一句话来:“你不是要听我的筑么?”
“不错。一点不错。”荆轲从容问道:“为听足下的筑,我在初到燕市之时,步门不出,深恐足下见访未遇。但是——。”
语声悠然而止;未说出来的话,高渐离自然明白,歉意地答道:“不是我故意失约,是有人叫我故意冷淡荆兄。”
“谁?”
“你想呢?”
“那自然是田先生。”荆轲想了一会,仿佛有所领会,便不自觉地问:“田先生嘱咐足下失约,其意何居?是试一试我?”
“正是。”高渐离抚掌大笑“到底是具大智慧的人,能一直猜到傍人心里。”
荆轲瞿然而起,不信似地问道:“然则田先生故意把我搁置在旅舍之中;也是有意出此?”
“对了。”
“请见田先生,说有病…。”
“根本便是托病。”
“喔,这也是为了试我?”
“当然是的。”高渐离答道:“索性奉告一个明白,足下第一天在田府,田先生迟迟不愿为客具餐,也是故意的。”
“然则,试我的是什么?一把硬骨头,几乎毁在燕市。”
一听这话,高渐离微感不安“骨硬不如理直,理直不如气壮。”好半天逼出一句话:“其实,田先生的想法,我是反对的。”
“田先生的想法是怎么?”
“有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节。他要看你够不够深沉?”
原来如此,荆轲真的震惊了“田先生何以如此试我?”
“那就不知道了。但是,他自然是好意。”
“当然。”荆轲深深点头“我也相信他是好意。不过,既已离去,不必回头。拜托高兄上复田先生,他的爱人以德的一番盛意,铭记在心,永远也不会忘怀的。”
高渐离无法判断他的话是牢骚,还是真的不肯回城?只老老实实答道:“虽说是田先生差遣我来拦截足下;而实际上我是为武平来寻访足下的。”
“此话费解。”
“怎说费解?荆兄,”高渐离略带困惑地问道“难道你不是性情中人?”
好厉害的话,为了武平,他也不能不重回燕市,于是微喟着说了两个字;“走吧!”
既然答应了跟高渐离走,荆轲一上马使显得欣然跃然,仿佛去游名山胜迹似地,神情十分愉快。其实,心里远不是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