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说:“既然筱翁不赞成,我们就来想它个礼轻意思重的办法。”“这办法不大好想。”古应春问道:“是不是跟朱铁口去谈一谈。”
“没有用。这方面的行情他不懂。”
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胡雪岩突然说道:“筱翁,你倒谈一谈,宝中堂是怎么样一个人?”
“人是很念旧的——”
因为念旧重情,宝均金受了许多累。其中有件事,凡是浙江人无不知道;六、七年前轰动海内的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将因病暴毙的小白菜之夫葛品莲,当作武大郎;而诬指小白菜谋杀新夫,又将杨乃武比作西门庆,教唆小白菜下毒的“灭门县令”刘锡彤,就是宝均金的乡榜同年。
“宝中堂倒没有袒护刘锡彤;不过刘锡彤总以为宝中堂一向念旧,有此大军机的靠山,做错就做错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结果是害己害人,连累宝中堂也听了好些闲话。”
“这刘锡彤呢?”胡雪岩说:“充军在哪里?”“老早死掉了。”徐用仪说:“你想七十岁的人还要充军,不要说关外冰天雪地吃不消;自己想想,对不起祖宗,对不起自己,哪里还有,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味道?”“是啊!做人总要有味道,活下去才有劲。”胡雪岩又问:“他是哪里人?”
“靠近沧州的盐山。”
“家里还有什么人?”
“不大清楚。”徐用仪说:“他有个儿子,本来也是牵涉在杨乃武那一案里的,后来看看事情闹大了,刘锡彤叫他回盐山,哪知坐的是福星轮。”
福星轮沉没,是在中国海域中发生的第一件重大海难事件;所以徐用仪不说,也知道刘锡彤之子已经遭难。“哪里有什么一路福星?”古应春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刘锡彤居心可恶,才会遭祸。不过报应也太惨了。”“打听,打听。”胡雪岩说:“齐锡彤总算在我们杭州做过父母官,子孙如果没饭吃,应该做个好事。”
徐用仪心想,胡雪岩哪里是为刘锡彤做过余杭县知县的香火之情;无非看在宝均金分上,做件小小的雪中送炭之事,希望见好于宝均金。不过他亦必须有这么个冠冕堂皇的说法,才不落痕迹,否则就会为人所讥。人情世故毕竟是他识得透。这样转着念头,不由得又想起一个人“宝中堂有个弟弟叫宝森,”他问:“胡大先生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此人怎么样?”
“此人去年让言路上参一本。参的其实不是他,是宝中堂,参宝中堂袒护亲族。不过,这一来倒楣的一定是宝森,如今境况很窘。”
“呃,筱翁,你倒谈谈他倒楣的来龙去脉。”
原来宝均金之弟宝森,本是直隶的候补知县,即没有读多少书,也谈不到才具,而且理路不大清楚。靠他老兄的面子,总常有差使派他;有时州县出缺,派他去署理,坐堂问案,笑话百出,上官看宝均金的分上,只有格外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