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祟篇

世俗信祸祟，以为人之疾病死亡，及更患被罪，戮辱欢笑，皆有所犯。起功、移徙、祭祀、丧葬、行作、入官、嫁娶，不择吉日，不避岁月，chu2鬼逢神，忌时相害。故发病生祸，絓法入罪，至于死亡，殚家灭门，皆不重慎，犯chu2忌讳之所致也。如实论之，乃妄言也。

凡人在世，不能不作事，作事之后，不能不有吉凶。见吉则指以为前时择日之福，见凶则刾以为往者chu2忌之祸。多或择日而得祸，chu2忌而获福。工伎she1事者yu遂其术，见祸忌而不言，闻福匿而不达，积祸以惊不慎，列福以勉畏时。故世人无愚智、贤不肖、人君布衣，皆畏惧信向，不敢抵犯。归之久远，莫能分明，以为天地之书，贤圣之术也。人君惜其官，人民爱其shen，相随信之，不复狐疑。故人君兴事，工伎满閤，人民有为，chu2伤问时。jian书伪文，由此滋生。巧惠生意，作知求利，惊惑愚暗，渔富偷贫，愈非古法度圣人之至意也。

圣人举事，先定于义。义已定立，决以卜筮，示不专己，明与鬼神同意共指，yu令众下信用不疑。故《书》列七卜，《易》载八卦，从之未必有福，违之未必有祸。然而祸福之至，时也；死生之到，命也。人命悬于天，吉凶存于时。命穷，cao2行善，天不能续。命chang，cao2行恶，天不能夺。天，百神主也。dao德仁义，天之dao也；战粟恐惧，天之心也。废dao灭德，贱天之dao；险隘恣睢，悖天之意。世间不行dao德，莫过桀、纣；妄行不轨，莫过幽、厉。桀、纣不早死，幽、厉不夭折。由此言之，逢福获喜，不在择日避时；涉患丽祸，不在chu2岁犯月，明矣。孔子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苟有时日，诚有祸祟，圣人何惜不言？何畏不说？案古图籍，仕者安危，千君万臣，其得失吉凶，官位高下，位禄降升，各有差品。家人治产，贫富息耗，寿命chang短，各有远近。非高大尊贵举事以吉日，下小卑贱以凶时也。以此论之，则亦知祸福死生不在遭逢吉祥、chu2犯凶忌也。然则人之生也，jing1气育也；人之死者，命穷绝也。人之生未必得吉逢喜，其死，独何为谓之犯凶chu2忌？以孔子证之，以死生论之，则亦知夫百祸千凶，非动作之所致也。孔子圣人，知府也；死生，大事也；大事，dao效也。孔子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众文微言不能夺，俗人愚夫不能易，明矣。人之于世，祸福有命；人之cao2行，亦自致之。其安居无为，祸福自至，命也。其作事起功，吉凶至shen，人也。人之疾病，希有不由风shi与饮食者。当风卧shi，握钱问祟；饱饭餍食，斋jing1解祸。而病不治，谓祟不得；命自绝，谓筮不审，yu人之知也。

夫倮虫三百六十，人为之chang。人，物也，万物之中有知慧者也。其受命于天，禀气于元，与物无异。鸟有巢栖，兽有窟xue，虫鱼介鳞，各有区chu1，犹人之有室宅楼台也。能行之物，死伤病困，小大相害。或人捕取以给口腹，非作窠穿xue有所chu2，东西行徙有所犯也。人有死生，物亦有终始；人有起居，物亦有动作。血脉、首足、耳目、鼻口与人不别，惟好恶与人不同，故人不能晓其音，不见其指耳！及其游于党类，接于同品，其知去就，与人无异。共天同地，并仰日月，而鬼神之祸，独加于人，不加于物，未晓其故也。天地之xing，人为贵，岂天祸为贵者作，不为贱者设哉！何其xing类同而祸患别也？

刑不上大夫，圣王于贵者阔也。圣王刑贱不罚贵，鬼神祸贵不殃贱，非《易》所谓大人与鬼神合其吉凶也。〔或〕有所犯，抵chu2县官，罗丽刑法，不曰过所致，而曰家有负。居chu1不慎，饮食过节，不曰失调和，而曰徙chu2时。死者累属，葬棺至十，不曰气相污，而曰葬日凶。有事归之有犯，无为归之所居。居衰宅耗，蜚凶liu尸，集人室居，又祷先祖，寝祸遗殃。疾病不请医，更患不修行，动归于祸，名曰犯chu2，用知浅略，原事不实，俗人之材也。犹系罪司空作徒，未必到吏日恶，系役时凶也。使杀人者求吉日出诣吏，剬罪〔者〕，推善时入狱系，宁能令事解，赦令至哉？人不chu2祸不被罪，不被罪不入狱。一旦令至，解械径出，未必解除其凶者也。天下千狱，狱中万囚，其举事未必chu2忌讳也。居位食禄，专城chang邑，以千万数，其迁徙日未必逢吉时也。历yang之都，一夕沉而为湖，其民未必皆犯岁月也。高祖始起，丰、沛俱复，其民未必皆慎时日也。项羽攻襄安，襄安无噍类，未必不祷赛也。赵军为秦所坑于chang平之下，四十万众同时俱死，其出家时，未必不择时也。辰日不哭，哭有重丧。戊己死者，复尸有随。一家灭门，先死之日，未必辰与戊己也。血忌下杀牲，屠肆不多祸，上朔不会众，沽沾舍不chu2殃。涂上之暴尸，未必出以往亡；室中之殡柩，未必还以归忌。由此言之，诸占she1祸祟者，皆不可信用。信用之者，皆不可是。

夫使食口十人，居一宅之中，不动嫶浮诧省常不更居chu1，祠祀嫁娶，皆择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