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江南,回到“伫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江南,那里山温柔、水缠绵,那里有美酒,有美人儿…
他似乎听见父亲沉重有力的声音:“漫天,此去瓦刺,见到也先,务必将此信面交,并转达我对他的企盼。此信绝不可失,若有危险,速将其毁去,绝不可落入外人之手。”
他听见自己在答应:“爹,我早就想去大漠逛逛了,我一定会办好的,您放心!”
然后,就是瓦刺国师也先的大笑声在大帐内回荡:
“你们南人都是些胆小怕事的懦夫,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当年张飞鸿也说和我两面夹攻中原,结果呢?结果又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
他辩解道:“张飞鸿行事不密,以致功败垂成,但并非胆小怕事之徒,国师何以懦夫视之?家父智机武功,更非张氏可比,遑论家父现有之实力了!”
也先大笑道:“你陈家自鄱阳湖兵败于朱氏后,更有何实力可言?左右不过是鄱阳残留下来的一些水匪之后代而已!
你们居然也想和本国协力推翻朱家天下,不是太可笑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
他愤怒了,抗声道:“国师若以水匪视我陈家,亦无不可!
但国师想必也还记得,把你们蒙古铁骑赶出中原的,不仅只是朱元璋、徐寿辉,还有张士诚、明玉珍,还有我先祖陈友谅!”
也先的大笑声顿住了。整个大帐里,只有他的声音在激荡。
“国师与张飞鸿有约,张飞鸿兵败而退回海上,仍日夕不忘进取中原,国师何以一败之后,按兵不动至今?国师亦与家父有约,何以当我之面,辱及家父及先祖”现今朱祁镇已在国师之手,国师若不善加利用,再战中原,岂非失约?家父已号令部属,侯国师东进北京时,便一鼓而下南京,国师若失约背信,又岂是大丈夫行径?!”
也先蓦地哈哈大笑起来:“好,说得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陈家的大丈夫到底是不是真的。——念在我和你父亲曾有点交情的份上,我不杀你。”
也先果然没有杀他,而且还派了许多人护送他回中原。
他也不得不佩服也先,觉得也先至少还算是个够意思的人。
不料走到瀚海大沙漠的腹地后,那些护送他的人在一天夜里偷偷跑了。他们带走了马匹。骆驼。食物和水,只给他留下了一只小小的皮囊,盛着可怜的一点点水…
他靠着这点水活了两天。今天是第四天中午,他已实在支持不住了。
当他听到马蹄声响起时,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本想跳起来呼救的,但这口气一松,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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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凉记得,他并没有费太大的劲儿,就使那个年轻人活了过来。他实在惊诧于那年轻人生命力的旺盛。
他从年轻人的眼中看到了感激,但也有骄傲、自尊和敏感。
他微笑道:“你用不着感激我,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会救你的。你应该感激老天,是他不想让你死。”
年轻人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话,但秦凉制止了他:“你体质太虚了,先不要说话,喝点水,歇一歇,再稍稍吃点东西。”
年轻人很听话地照他说的做了。秦凉搭起了帐篷,让年轻人躺在里面,吩咐他好好休息,然后就走开了。
秦凉跑了很远的路,从一队商人那里买来了一匹骏马和两大袋水、一皮袋酒、一袋干粮,又匆匆往回赶。
他回到帐篷时已是第二天中午,年轻人已经醒来,正坐在帐篷里吃东西,一看见他进来,立即站了起来,就想跪下。
他连忙扶住年轻人,笑道:“不必如此,我早说过你不必谢我。”
年轻人沉声道:“兄台的恩情,在下不敢言报,但将日夕铭记在心。”
秦凉和年轻人对面坐好,打开装酒的皮袋,你一口我一口地痛饮起来。
秦凉记得,年轻人的酒量很好,称得上是海量。
他问年轻人:“兄台来自江南?”
年轻人道:“是,苏州。”
他道:“苏州?好地方!”
年轻人道:“在下姓陈,单名一个天字。请兄台直呼贱名。”
秦凉自然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那个自称“陈天”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