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时,襄子又放下了剑。
他无法对预让出剑,因为他自己也是个剑士,一个剑士不会杀死一个毫无斗志的对手。
因此,他沉思片刻,收剑回身道:“预让,此时此刻不宜决斗,你还有一件重要的工作要做。”
“什么事情?”
“把智伯的头骨归葬。你最够资格做这件事。老实说,我今天之所以把智伯的头骨归还,主要还是为了你。”
预让道:“谢谢君侯!”
襄子把自己的长剑交给了捧着内贮智伯骨头盒子的那名内侍,把那口金盒接了过来,交给预让道:“我本想亲手把它放到智伯的墓穴中去的,但我想智伯一定更希望由你来做这件事。”
预让接了过来,再度称谢道:“归还智伯骸骨,是我的妻子文姜的嘱咐,也是她自许要完成的责任,请君侯允准把这份工作让给她来做。”
襄子忙道:“当然可以,尊夫人在哪里?”
“在对岸伫候。”
“请过来,请过来,我也很想见一见这位巾帼女杰。”
文姜一身缟素,从桥上施施然地过来了。虽是脂粉不施,但是天生那股动人情致,依然使人为之目眩。
不过,她眩目之处,不是她的美丽,而是她那种睥睨当世,目空一切的神态与气概。
她虽然曾是范邑城主的夫人,但此刻只是一个平民的妻子,她身着布衣,却具有王侯般高贵的气质。桥上站立执戈守卫的军士,文姜经他们面前时,他们都不期然地肃立致礼。
连襄子也亲至桥头,拱手相迎。
文姜倒是很知礼数,连忙裣衽屈膝致礼道:“民妇文姜参见君侯!”
“不敢当,不敢当,敝人见礼。”
文姜一笑道:“君侯,这不敢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文姜一个布衣民女,当不起的。”
襄子诚恳地道:“夫人谦虚了,三晋之地,谁人不知夫人的才名,又有谁敢把夫人当作一个民女看待,谁见了你,不是尊称一声夫人了。”
文姜笑笑道:“那只是河东父老们过份的抬爱,实际上,贱妾的确是一名布衣妇人而已!”
赵襄子笑道:“敝人相信夫人不会在乎这些庸俗富贵的,正如尊夫一样,我用尽了方法,在人间富贵上,我已开出了最高的条件,仍然未能使他改变心意。”
文姜道:“拙夫只是一名剑客而已,但君侯击剑之技并不逊于拙夫,君侯并不需要他这个人。”
“我不是为他剑术而用他,我是尊敬他忠义无双,仰慕他的义烈,夫人能为我劝劝他吗?”
文姜轻叹道:“君侯!拙夫如果能接受你的条件,他就不值得你如此器重了!”
襄子怔了一怔才道:“是的!夫人说得不错。唉!国士无双,预让若能易志,就不是预让了。”
他颓然地回身,在前面走着。王琮立刻带了两名侍卫过来,贴在他的背后。襄子回头道:“你们下去,这会儿不需要你们。”
王琮道:“君侯,那预让的剑尚在手中。”
“我知道。他是一名剑士,剑是他的生命,必须时时在手。剑士之剑,虽死不离。”
王琮急了道:“君侯的剑却不在身边了。”
“我不是剑土,没有带剑的必要。”
“可是预让是刺客,曾经两次谋刺君侯。”
“我知道,他没有放弃他的企图,还会再行刺的。”
“君侯以背相向,不是太危险了?”
“原来你们担心的是这个,预让两次行刺,你们也没有挡住他,他既要动手,你们挡在中间又有什么用?”
王琮惭愧地道:“卑职等剑技虽逊,却有为君侯效死之心,拼却此命,也可以挡他一下。”
襄子微微一笑道:“可是你们若想谋刺我,岂不更方便了,本来我只是背对一支剑,现在要背对三支剑了。”
王琮大急道:“君侯!卑职等一直对你忠心耿耿,怎会萌此大逆不道之心?
襄子道:“我知道你们不会,但我知道预让更不会在我的背后下手。他如若能做出这种事,就不会拒绝我的邀请了。他如存心想暗算我,就会假意地答应我,在我的身边,他可以选择一个更好的下手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