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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奉使命连夜渡关河儆凶顽飞光(6/10)

不和,竞疑由赶路所致,先颇忧虑,一夜不曾好睡,次日起来,又把脚程放慢了些。等过潼关,解了回手觉着好些,心仍不放,暗忖:“晚到一二日无妨,旧伤迸裂却非儿戏。”仍就缓行。当晚行抵华山玉泉院左近,寻一村民家中住下。第三日走入山僻小径,因前行时有攀援纵跃,越发小心,走得更慢,一共走了好几天,才走入秦岭地界万山之中。前行路愈荒凉,只见山高路险,寂无人踪,白云绕山,绵亘如带。

铁牛暗忖:“日前胸腹胀痛,大约吃多之故。这几日来精神甚健,伤处料已无碍,难得午后这好天色,何妨走快一些试试?”正把脚步加急,向前飞驰,忽见前侧面山腰上似有两人影子一闪。铁牛走的原是昔年道路,记得这一带人烟甚稀,只前面山上红墙隐隐,似有一所庙字。过时,觉那庙孤立乱山深处,附近又无什山田,心中奇怪,终以赶路心急,未暇往探。这时路已赶了不少,早起一直未歇,口中正渴,何不前往讨点水喝,就便探看庙中人的来历?想到这里,便顺山脚往上走去。

山径曲折,路也整齐,似常有人往来。那庙深藏在那山腰密林之中,看似甚近,如循山径上去,须绕行三四里才能到达。铁牛只图近便,上才十多丈,估量庙在适现人影的树林之中,便不再顺山路绕行,径直施展轻身功夫往上走去,一会便到山腰树林外面。

遥望林中红墙隐现,比起昔年所见还要修整,心越奇怪,以为恶人匪盗必惧三老威名,不敢在此盘踞。一时大意,也忘了自己脚程太快,看路大近,地虽秦岭,相隔三老所居少说也有七八百里之遥,中间还有不少崇山峻岭阻隔,路又荒僻,常人足迹决所难到。

艺高人胆大,仍就飞身入林。到了庙前一看,那庙占地并不甚大,只是碧瓦红墙焕然一新,庙额是“五真观”庙门虚掩。方要叩门入内,忽听身后嗖的一声,赶即纵身回顾,乃是一条滇西猛犬,身子驴一般大,张开血口钢牙,悄没声扑咬过来,如非闪躲灵速,差点险被夹头咬上。

铁牛虽觉那狗可恶,因想山中荒凉,养狗护庙也是常情,并未动怒。见狗才一落地,回身又复扑到,势急如风,猛恶已极。不愿无故残害,边躲边喊:“狗主人快些出来!”

喊了两声不见人出,狗也狂吠起来。隐闻虎啸之声起自庙后,心想虎来更难兼顾,狗再不知进退,就许为已所伤。未次等狗扑到,将身一闪,刚刚避过,不料狗甚心灵,几次不曾扑中,这次仅是虚势,见又扑空,身子凌空,一翻一折,改直为横,举爪回口便咬。

铁牛因久不听人应声,也有了气,顺手一推狗肩,挡开来势,同时身子往上一纵,就势一把抓着狗颈皮,一同往下压去。那狗本就愤极,益发狂怒,扬起后爪,往上便抓。

铁牛业已骑上狗背,满拟狗已制住,不曾防到左腿,竟被抓住。犹幸武功精纯,应变灵速,又知这类滇西猛犬爪牙犀利,往往蕴有奇毒,中人不死即狂,一觉爪到,忙一运气,两腿坚如铁石,未为所伤,可是衣裤已被撕裂了一大片,不由怒发,大喝:“不知死的孽畜!”一手用足神力,抓紧颈皮往下按去,一手正要打下,忽听有人大喝:“朋友住手!”跟着庙中走出一个中年道士。

铁牛本心不想伤害那狗,见主人出来,停手问道:“这等荒山,养这恶狗,防盗原可,如何听见人喊狗叫,好一会都不出来?要换常人,不咬死了么?我要不替你们想,它也早没命了,这是何苦?”随说人早纵向道人面前,那狗本在发威,待要就势进扑,那道人把手一摇,便自收势,怒目望着来人,往庙后跑去。铁牛笑道:“你这狗真教得好,我裤子却破了。”道人先未答言,正在上下打量铁牛,闻言问道:“尊客贵姓?这好武功,又是这副貌相,可是江湖上传言的江南小侠黑摩勒的弟子铁牛么?”铁牛见道人似个道家,荒山道士竟知自己来历,料是一个与江湖上通声气的人物。虽觉看人时目光不定,不像好人,但对方已然道破,不能不认,便问:“道友法号?如何知我师徒来历?”道人闻言笑道:“我果然不曾料错。贫道王清虚,请至里面再谈吧。”说罢便往里让。铁牛从未听说过王清虚这人,因主人神情透着十分和气亲切,以为总有渊源,便同走进。

王清虚将铁牛让至头层偏殿里间云房之中落座,立有一道童献上茶水。铁牛二次请问怎会认识自己,王清虚道:“我们不是外人,说来话长,远道跋涉,想必口渴,且请少坐,喝杯清茶,贫道把详情一说就知道了。”铁牛性急,又值口渴,见茶色清碧,香喷喷的,不冷不热正好上口,举杯一饮而尽,道童又给斟了。铁牛又随手端起喝了第二杯,入口方觉出茶味清香之中微带着一点青草气,忽听道人问道童道:“花儿锁起来了么?它今天碰了钉子,没吃着人,留神它和上次一样,又犯野性呢。”道童看了铁牛一眼,答说:“尤师兄现在赶到后面去上锁呢,像今天的事,它还是头一次,和对头闹了一阵,没有吃到人,反被对头制住。不比上次,刚扑过去便吃师兄唤住,没有触怒,哪得不犯性子?你没见它走时,周身的毛都立起来了么?不但防它往远处去寻人出气,还得留神这一个让它嚼吃了去,落个美中不足呢。”

铁牛先听道童说恶狗竟常吃人,已觉主人不似善良,又见道童口里说话,不住斜视自己,王清虚也改恭为倨,只和道童说话,直不似有客在座,口角还微带狞笑。话未听完,忽觉有些头昏,因那茶色茶香均无可疑之处,在江湖上奔走多年,又从未上过人当,心虽生疑,还未想到上人圈套。只见对方词色越来越不对,未几句话分明说的是自己,正待喝问,猛觉全身发木,手足全都失了效用,不能动转,连口也张不开,和梦餍一样,只两眼还在睁着,耳也能听,人却僵座椅上,心中大惊,知道上当,已自无及。

随见道人转面冷笑道:“适在林前,便见你这黑贼奔丧似地急跑,心中一动,猜是对头经过。正设法抢向前面拦住看个仔细,不料你竟是我们正在到处搜寻不见的仇人。

我师父为了你师徒,昨日才往兰州赶去,万想不到你会自上门送死。你师徒久在江南横行,专与我们同道朋友作对,目中无人已惯,仇家太多。不说量你也不知道,我师父便是昔年太湖青阳港三宝真人,黑贼想也久闻大名,和你师徒虽没对面交谈,但我师兄张少陵却死在你师父小黑贼手内。彼时我师父刚离开大湖来此修炼,事隔十余年,久欲寻你师小黑贼报仇,未得其便。上月我师父的好友风火神猴封启旺来,说他在金沙镇无意中中了你师徒暗算,受尽凌辱,并说你比小黑贼远要阴损狠毒,赶尽杀绝。他因先在黑暗中没有看出仇人面貌,事后问友人,才知道小黑贼只你一个孽徒,跟着便与小黑贼相遇,已然订约雷坛大会再决胜负。后又访查出你已回了江南,料是马震老贼知道自己不是郅老天王对手,命你回南约请同党,不久必还回转。约了好些朋友,四处搜寻堵截,非将你擒到,加倍还报,然后碎尸万段,不能解恨。一个多月以来,那封老前辈算计你要由这一带经过,同了七八位朋友住在这里,连我师徒多人,每日正分这几条必由之路等候,一面命人远出,到陕西、河南等地查访,一直无人见到。只说你这黑贼会飞,因雷坛大会期近,算计你要回头,惟恐错过,气得封老前辈又往回赶,准备先往马震老贼家中探看你回也未。如仍未在,便率人往青海等地要道上相机守候,一面仍请我师徒代为留意。他走半月,前日才听人说,江南一伙老贼为想暗算滇边诸位仙师,已然结伴入川。你们俱通声气,必早得信。我师父料你不是中途折转,便顺着褒斜栈道入川,向诸老贼求援,这里决等不上,兰州又有人来催请,昨日方走,今日你便人网。你来到庙外时,我还拿不大准,想叫花儿将你扑倒再行拷问。后见你居然会点手脚,面貌又黑,姑且唤住一问,果然有这巧事。封老前辈恨你入骨,就此杀死没那便宜,你大约还有七八天活命。你适才吃的茶内有驯龙草炼成的迷药,人服以后,通身绵软僵麻不能言动,如不用我本门解药,必须一个对时才能还原。何况你吃得又多,天大本领也无从施展。本来你死得还快两天,因我师父已去,追赶不上。师兄三人俱已随往兰州,庙中除了伙房,只我师兄弟四人,封老前辈又必须将你擒住献上方有重谢。我明天用滇狗驮了你走,此去兰州,少说也得十天才能赶到,不是可以多活些日么?休看你的功夫好,想脱我手直是做梦。第一,那狗厉害,人不能近;第二,我将你打成一个行李卷,人看不出,沿途荒凉,到处俱有我师徒朋友照应借住,不消住店,只消每日与你鼻孔里抹上点药就好了。

那边经架上白玉瓶内便是迷药,另一小瓷瓶内便是解药,近在咫尺,你只干看着急,能去动么?该万死的黑贼!休说到了兰州,便这路上就够你受的。道爷心好,也不犯再收拾你了。孤身一人,此地向无外人足迹,观中又养有猛大、神虎,俱通灵性,外人也进不来,直连派人看守都用不着。你已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想你以前怎么对付别人呢,静等报应吧。天已不早,道爷该往后面饮酒取乐去了。”说罢便和道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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