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愈来愈不敢再面对她那一双如水的眸子了!
可是,进京之前,自己就已经听说她和同窗吴子霖订亲的事了!想当初,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知为何,他觉着自己的心说不出是闷还是痛?后来更没有料到:此番进京朝考,她竟然与自己同行!虽明明清楚,自己根本不该心有所仪!可是,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总也无法束缚一颗思慕的心。
这一路之上,他实在是受尽了折磨!他不得不极力克制着自己愈来愈浓的痛苦,也每每都在用圣贤道德来呵斥自己、拘束自己。
好几次,他都想给如松和如桦两人留下一封信,然后在一个早上,悄悄离开他们!只说自己要先赶到京城拜访一位客人,然后在京城等着他们哥儿俩。可是,他又犹豫不定:果然那样突然离去时,他们兄弟两人会怎么想?而对如茵,是不是也太残酷了些?她一个姑娘家,能否当得起被一个男子轻视的羞辱?
他终于没有走成。他想,好在京城的路剩下没几天的日子了!
若不是今天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若众人平平安安地进了京,也许,一切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地归于平复,仿如一场令人忧郁的梦境…
可是,因了这场匪乱,一切都突如其来地不可回避了!
逸之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三妹,你别…我只是想到外面平静一下。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我…我的心很乱,只是到外面吹一吹风…"
见如茵依旧源源不断地流着泪,逸之真不知如何才好了!
如茵泪眼迷朦地望着他,恨恨地说:"你是想回避我,是因为吴家,是不是?你害怕有违君子之德对不对?我今儿也不怕你笑我轻浮,索性对你明说了罢!吴、刘两家定亲之事,我根本就不同意!不管有没有遇上你,我也是拿定主意不同意的。如今,路也走到了这里,我也不怕你告诉我两个哥哥知道实情了。其实,这次进京,我根本就是为了逃婚才出来的!就算将来我在舅舅那里寻不到活路,死在外面,或是一把剪去这万千的烦恼丝,出家做尼、为道,我也决不会再回山城的!你放心,这根本就与你无干!"
逸之震惊万分地望着如茵!他没有想到:她竟一言点透了自己顾虑的根本!更没有料到:这次进京,原是她自己设下的逃婚之计!
好一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呵!细细想来,那吴子霖乃山城世家首富,又系刚刚放了七品实职的官大老爷,又有知县大老爷保做红媒,这是多少凡俗女子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事情!她竟然执意不从,并以这种令人震惊的方式来抗婚!这如何让人不惊叹?!
他情不自已地在如茵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三妹!你听我说:其实,你也误会我了。我的确有些顾虑同窗之谊,可也不全是忌讳理学道德。我虽读书,却并不迂腐拘泥于经书文章。我只是…不说了!"
说着,又握了握如茵的手,硬起心肠,起身扶剑出门去了。
如茵如何能睡得着啊?她不独脚痛得厉害,心也在隐隐地作疼!
透过窗帏,她看见逸之独自站在院子里,抱着双臂、低着头,先是踱了好一阵,然后,就见他静静地站在那清凉的月光下,束了束身上月白洋纱长袍的绦子,那袍子此时被一团月光映着,泛着新洗过的银子一般的光泽。他先是运了一会儿的气,猛然之间,随着一声"珂珂锒锒"的金属响动,便见一道寒光闪过黑夜,亮银似的一把长剑早已握在手中,接着银蛇般的剑光便晃动在月色和夜色里。只见那银光时而缓时而紧、时而飘时而落地,显出一种灵捷的矫健和勇武狂烈的刚阳之美。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窗外的那轮素月泛着冷冷的清光。浮云明月,星移斗转。
逸之靠在墙上,和衣半躺半坐着。
桌上,灯光如豆,一直燃到天快亮,终于油干火熄。最后,飘曳成一缕似有若无的青烟…
第二天清早,因逸之昨夜不时用樟脑酒的缘故,如茵的一只伤脚虽还有些隐疼,却也消了不少的肿。清早,逸之扶她下地试了试,竟也能一瘸一拐地走几步了。逸之嘘了口气:看来只是扭了,倒也没有伤及筋骨。他嘱托如茵:先在屋内等着他,他出门寻找如松他们。
逸之离了客栈,刚刚打听了两家,转脸出门时,正好碰见如松等几个人也正在四处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