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裁大法官的影还没有从方婷心消退，穆哈穆的不幸又在她心上压了一块石。这小矮老站在窗，望着黎明世界才有的、永恒而瑰丽的曙光。方婷屋时，他惊喜地回过：[什么？他们把你放了？]

[不，但是你们应该信。]方婷

[他？他更不可靠！]穆哈穆说，[你相信我，我对男人看女人的神可以说了如指掌！这人对你不怀好意。]

这一天，他们到了分隔黎明世界与夜世界的最后一门。绵延数百里的壮丽荒漠在这里突然被切断，一带山直云。唯一的通是一条蜿蜒几十里的山谷，谷不祥地敞开着，从里面散一丝丝的灰雾，杳杳冥冥，不可测。伯莱拜尔不禁回望去，太早已沉地下，天边留了一如血的残霞。再看前方，谷里暮霭沉沉，山象两排苍黑的人耸云霄。这景象对一个白昼人的心理造成的压力是无法抗拒的。

穆哈穆的老脸红了一下：[反正，我告诉你：对任何男人都别过于信任！]

[你要当心！]穆哈穆低声说，[那个人是没有丝毫俗世情的。如果遇到了他…如果遇到了他…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他对你来说只是个敌人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要顾虑什么！自己的安全最要！你千万记住。]

方婷摇。

[很。]方婷有一会儿骑在驼背上闭起了睛，[有太，有星星，还有月亮…]

驼也受了惊一样，频频嘶鸣，必须用鞭和刺才能使它们勉地缓慢前行。方婷打开了挂在驼前的电灯，光照破雾，使驼略微安定下来。

方婷微笑着说：[我想，你们这个世界才是很少见的一类型呢。]

两个人的话象耳语一样轻微，仿佛生怕打破了这山谷里的一片死寂。

方婷一笑：[我们的卫星，我想在你们这儿是没有的。白天，太照耀大地；月亮在夜晚才现。在人们的里，它的形状会周期地变化：从圆形变成弯钩形，再变回圆形。我们一般把它完成一个变化周期的时间称作一个月。]

穆哈穆说，穿过山谷需要大概两天时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伯莱拜尔想，简直就象连两天的噩梦。在这雾弥漫，寒气刺骨的幽山谷里，他总会想起传说中的鬼怪。

一个时辰后，穆哈穆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了。]

****

[你也信神吗？]

在这世界上，一个人是很容易培养神秘主义思想、对大自然的畏惧以及对神的崇拜的。方婷想。她和伯莱拜尔骑着两匹驼，后面牵着两匹备用的。地平线上的太把他们的影长长地投向前方。太已变成了血红的一团。在白昼世界，它端正地悬在空，是令人不敢正视的炽金盘；而在黎明世界，它是气象万千、不可方的大火球。现在它暗红地低垂在荒漠尽，让人产生了末日将临的莫大忧惧。

方婷没说什么，收下了小袋。

[所以他们不能派教士陪我去夜世界，而且，我立刻就要走。]方婷说。

[找到了空间船，完成长老会给你的任务，你就要回家了么？]伯莱拜尔终于鼓起勇气说。

穆哈穆吓了一：[神裁大法官？小姑娘，你惹的事儿可不小。]

方婷说：[咱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算啦。]方婷半嗔半笑地说，[你觉得每个男人都象你一样…]

落在了谁的手里。他死的罪人，都会被放在醒目的地方，并标以明显的记号。这样人们就知：又一个不信神的人下地狱了。]

[你会说黑夜人的话么？]穆哈穆又问。

[我们没见过，]利亚多说，[因为我们同样在他的监督之下。在他里每个人都有成为罪人的可能。而且，神裁法官是属于太教里的另一系，他自己有堡、护卫军队和培养后任法官的学校。先知创教时就规定了：长老会与神裁法官互相制约、互不来往。我们只知他的堡所在地，如果长老会在某年评断时认为神裁法官事不当，就到堡里去通知他，他自会前来辩解或接受罚。]

作为白昼世界的孩，伯莱拜尔学游泳的时候相当晚，他七岁时才敢下。那闭着睛、猛地沉未知世界，让冰冷而敌意的完全包围和浸透自己的觉令他记忆犹新。而今天策冲黑暗山谷的雾里，让他心中再次升起了那恐惧。

[是的。他们让我去找空间船。]方婷说，[但是，他们不答应放你。不过你别担心，他们已经对我作了承诺：不论空间船能不能找到，你都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我回来的那天就是你恢复自由的日。]

[没有那么糟。]方婷说，[等你到了夜世界就知了。]

方婷已把他教的十几句夜世界语言说得极其利。穆哈穆依依不舍，说：[如果我是个夜世界通该多好呀！如果我能陪你去冒险，该多好呀！]

前面果然就是关押穆哈穆的地方：他自己家的一座圆形小楼。

方婷说：[不，就算为了自己，我也不能跑。我要尽量弥补给这个世界造成的混。]

方婷激地拉着他的双手，突然说：[穆哈穆，你让我想起了我的爸爸。]

[他们给了我一袋金币。]

[那么我就当你的爸爸吧。]穆哈穆微笑着说，这是一个男人无奈而心碎的笑容。

伯莱拜尔尽量不回去望太。上路后的这些天来，他已被渐渐坠落的太得半疯了。荒漠广阔无垠，后方的地面被染成了赤金，前面却是一片昏黄。天上不是悠游的白云，而是紫红、桔黄的云带横亘千里，就象顽童胡涂抹在蓝纸上的大片油彩一样。方婷安伯莱拜尔：[这是晚霞，在地球上几乎天天都能看见。]然而他还是非常恐慌。

伯莱拜尔象听谜语一样听着，说：[在你们的世界上，人们肯定很容易到迷惑。我是说：有这么多令人不解的东西。白昼和黑夜居然替现，人怎么受得了啊？]

****

[月…月什么？]伯莱拜尔又听到了陌生的词。

[从来没有。这一任神裁法官被公认是二百年来最公正，最无私但也最严酷的一位。]利亚多说，[前面恐怕就是了吧？]

（3）

方婷自信地说：[我能学会！]

两个时辰后，气温明显地下降了。两旁山上积着白的冰霜，伯莱拜尔对这东西到很新奇。他们从驼背上取下厚衣，穿在上。方婷看着前方，一言不发。伯莱拜尔偷瞧她，不知她在想什么。雾气如丝如缕地飘在他们中间，方婷苍白的脸显得很虚幻。

穆哈穆两炯炯发光，他轻声说：[方婷啊。我以前不是个虔诚的好人，现在被关押起来，也不是个快乐的人。可是从今天开始，我要为你祈祷，我要为你唱歌了。]

伯莱拜尔叹气说：[如果我能从夜世界回来，也一定变了一个人。我是说，我的信仰可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但你们应该见过他呀！]

方婷看了他一：[我想那变化是表层的，看到世界的丰富多样之后，你对神会更加敬畏。]

[我知你会一，]方婷说，[现在你就教我！]

[你也明白他们不会放你去的！]方婷温柔地说，[再说我不是一个人，那个白昼人跟我在一起。他叫伯莱拜尔。]

****

[对。]方婷轻声，[回家…]

[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我真想象不。]

[珍珠。]他说，[夜世界没有这个。在那边，珍珠比黄金值钱得多。]

[就是给我生命的那个男人，]方婷解释，[他把我从小养大，没有一秒钟不想到我的安全和快乐。]

[去夜世界！]穆哈穆喊，[那些教士就是这么安排的？让一个女孩儿单人匹闯蛮荒地域！不行，我也要跟你去！我非去不可！]

方婷说：[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已是步步小心、如履薄冰了。]她看着穆哈穆，[在你家的几天，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轻松、最安心的几天。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穆哈穆！]

[那些长老是怎么想的！？]穆哈穆愤然，[想让你去送命吗？]

[金在黑夜人那里远不如在我们这儿值钱。]穆哈穆说，[他们更稀罕这个…]他说着就走到屋尽的镶金木柜前，拉开一个屉，从里面拿个柔的小袋，给方婷。

方婷激地拉住了他的手：[穆哈穆，你这个老盗儿！你不懂的。我得遵守你们所不了解的规则。我必须去夜世界。]

[我从来没有见过黑夜的样。]伯莱拜尔说，[一定象是沉了墨的海洋，什么也看不见。在用矿跟我们换到电能以前的多少个世纪里，黑夜人肯定过着瞎的生活。]

[只有十几句日常用语，而且这么短的世间里…]

穆哈穆低下了，半天没说话。

[这个世界你什么事！？]穆哈穆瞪着睛说，[它离你的家不是有几百万里吗？我告诉你一件事儿吧：对你来说，这个世界的一切也不及你自己的生命重要！]他的神变得温柔了，[对我来说也是这样…]

穆哈穆脸上容光焕发，但瞬间又暗淡下来，方婷知他在担忧自己去到夜世界之后的莫测的前途。他突然问：[你上有钱吗？]

[我必须尽快离开这儿。他们说，神裁大法官就要来了。]

[不用我。]小矮老偷偷瞧了瞧四周，低声说，[你能跑就跑！找到空间船就回家去吧，我什么也不怕。]

[去吧。]方婷说。伯莱拜尔不禁佩服她的镇定。他记起第一次游泳时，全一下没冰凉的中的受。

走到门时，方婷忽然间非常动，又跑回去，抱着穆哈穆的肩膀，在他额上吻了一下。

[你们还没有罚过他么？]

[爸爸是什么？]穆哈穆说。

[我走啦！]方婷悄声说，慢慢离开了他。穆哈穆一动不动，看着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