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滚倒在地。一个人从马背上摔下来,他左手举枪,拼命向扑过来的人和狗射击。
[是个活人!]穆哈穆说,他看看方婷。方婷已拿起了枪。
伯莱拜尔刚想阻止她,但见一只狗已突破了那人的防线,张口咬向他的脖子。他抬手一枪,那狗应声摔了下来。
[你枪法也不错嘛!]穆哈穆赞了一句,喊道,[打仗啦!]他端起他的长枪连续向[卡得切卡]们射去。
[过来!]方婷用夜世界语向那个逃亡者大喊,[快过来!上马!]
那人跌跌撞撞跑过来,是个穿制服的男青年,他脸色惨白,右手由肘部被切断了,衣服上全是乌黑的血迹。
伯莱拜尔伸手一拉,把年轻人拖上一匹备用的驼马。他们边射击边退出谷口,向旷野奔去。
青年左手提缰,摇摇欲坠,但却凭着极其顽强的意志力坚持驾驭着驼马。他用尽全力叫道:[向左转!一直往前跑!]
来不及问任何问题,他们朝青年指的方向狂奔。几十个[卡得切卡]骑马带狗紧追不舍。夜空下的荒原的寂静被狗吠声、马蹄声和[活死人]们的狂呼打破了。
[不!]青年忽然又喊道,[不能把它们带到那里去!]方婷注意到,这年轻的黑夜人称呼那些[卡得切卡]时用的是[它们]而不是[他们]。
青年兜转了马头,往斜刺里冲出去。方婷他们跟着他,他却大声说:[不要跟来!你们也会送命的。我已经活不了多久啦。]
[我们要救你!]方婷喊道。
[走啊!快走!]青年大叫,身体摇晃得厉害,显然已是心力交瘁、油尽灯枯了。
[把那些东西都杀光!]穆哈穆叫着,不停地开枪射击。但[卡得切卡]们毫无理智、毫不畏惧地冲上来,速度极快,很不容易瞄准。
[你会把子弹打完的!]伯莱拜尔提醒道。
四个人沿着海斯山麓的低矮坡地奔驰。对方的人、马、狗都象疯了一样,而且似乎永远不会疲倦,如同机器一般无情地追逐着,越来越近。
[拼了吧!]穆哈穆说。
青年叫道:[你们不是黑夜人!为什么要到这儿来送死?]
伯莱拜尔和穆哈穆一言不发,一边驾马飞奔一边瞄准射击。方婷心里突然升起感激和愧疚之情,他们两个本来是不必来这里冒险的…
穆哈穆忽然纵声大笑:[我又是‘红腰带’啦!瞧我的厉害!]
他们都很清楚,等子弹射完,那些疯人、疯狗、疯马就会一拥而上。青年喊道:[朋友!不管你们是哪儿来的,让我死前叫你们一声朋友吧!]
[我们还要活很久呢。]伯莱拜尔镇定地说,他打枪的手抖都不抖。
[又是一个好样的!]穆哈穆向他摇了摇拳头,这是黎明人表示赞赏的手势。
方婷的枪法并不好,她也不能用[G武器]同时击倒两、三个目标。那青年对她说:[真可惜!你多美!]他苍白的脸和深黑的眼睛显出一种贵族气质。
[我还不准备死呢!]方婷说,[你流血太多,自己包扎一下。]
[卡得切卡]们一波一波地向上冲着,但他们显然只是吸引火力,如果穆哈穆他们射击得稍稍松懈一点,这些活死人就会象见血的苍蝇似的扑过来。
[他们很狡猾!该死的!]穆哈穆骂道。
[是海斯大神的奴隶!]青年说,[他们没有灵魂!也不怕死。]
[没子弹了!]穆哈穆说,[拔刀子干吧!]
不一会儿,伯莱拜尔也把枪一扔,拔出了刀。方婷说:[谁用我的枪?]
[你自己留着!]伯莱拜尔说。
穆哈穆也大声说:[对,你自己用吧。留颗子弹!]他忽然直盯住方婷,说,[别让他们抓去了!]
方婷看得出来,穆哈穆的眼神是决别的眼神。她的泪水涌到了眼睛里,一咬牙,举枪向冲过来的人和狗射去。
[别让他们抓去了!]穆哈穆仍在叫着,一边挥刀砍杀。由于是近身肉搏,命中率倒比用枪高一些。他的半秃的额头闪着亮光,整个人象发了狂。
[和你们死在一起很痛快!]青年大喊着,用仅剩的一只左手舞刀力战。
突然间,怪声大作。子弹从侧前方象蜂群般飞来。一支队伍犹如鬼魅突现,从对面的坡地后涌了出来。所有人都穿黑袍,身材巨大可怖,武器奇形怪状。一个人骑马站在坡顶,遥遥观战。这队人马让过方婷他们四个,直冲进[卡得切卡]的队伍中。星光下,巨人们的影子狂舞着,抡起刀斧和天知道什么武器,与疯狂的活死人缠斗。
[快走!]穆哈穆叫了一声,拉起看得出神的青年,退出了战场。
青年还往后张望着,自语道:[这是何方神圣?]
跑出很远,方婷对伯莱拜尔说:[你看清楚了吗?是‘他’救了咱们!]
伯莱拜尔点点头。他看得很清楚,在危急时刻及时现身相救的,竟是神裁大法官和他的卫士们。
喊杀声渐渐远了,青年趴在马背上说:[我不行了…看神份上,带我回去!回去…往右转…]
穆哈穆跃到青年的马上,从后面扶住他。他们按青年指的路往远方走去。
穆哈穆看看年轻人的右臂,断口的血已冻成了冰。他拿出酒袋,用刀柄砸碎了一块酒冰,送到青年嘴里:[吃一点儿!提提精神。你得撑住,到了地方好给你治伤。]
[我是治不好的了。]青年微弱地喘息着,[只想活着见到他…大亲王。]
一个时辰后,他们停下来休息,因为年轻人的呼吸几乎听不到了。
穆哈穆搭起临时帐篷,他们把可怜的青年放进去,在较为暖和的空气中,他又睁开了眼睛。看到身边这几个人,他张张嘴,但没说出话来。
方婷把头俯在他口边,听到他用极低极弱的声音说:[别停下!快走…我已经快要死了。要见大亲王…]
穆哈穆从贴胸的衣袋里拿出一根深红色的植物块茎,用刀切开,把汁液挤进青年的嘴里。青年费力地吞咽着。
[肉骨草根,]穆哈穆说,[能吊住他的气。我以前受伤时吃过。]
青年似乎好一些了,他脸上泛起病态的淡红色,挣扎着想坐起来。他不停地说:[快走,别等了…]
[要静静地躺一会儿,不然会更糟。]穆哈穆不容抗拒地把他按住了。
动弹不得的年轻人恼火地挣了两下,引发了一阵费力的喘息。他只好躺下了。穆哈穆说:[他听不懂我的话,你跟他讲。]
方婷把他刚才的话转述给青年,总算使他安静了一会儿。
穆哈穆倾听着青年的呼吸,在从前所过的动荡生涯中,他学到不少东西,磨练成了一个疗伤大师。
很久之后,他说:[可以走了。他能支持到目的地。]
在扶青年上马时,方婷用目光询问穆哈穆。穆哈穆皱着眉摇了摇头,意思是说,年轻人没救了,只能尽力让满足他最后的要求——见到那位[大亲王]。
他们用绳子把青年绑在马背上,穆哈穆又坐在后面抱住他。他鼓起最后的勇气和力量,为新朋友们指路。
途中,他们不得不又宿了一次营——年轻人的精力已接近衰竭了。肉骨草根的汁液和几滴热酒就是他的加餐。方婷他们匆匆地吃了点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