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神话似的湖泊的旁边。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这个多少年来在藏族的民间传说中披上了一层神秘外衣、有着这么一个不祥的名字的大湖,却呈现出一种如此美丽的景色。
只要是在南藏山区生活过的人,谁不知道恶龙湖呢?据说在很古老很古老的时候,西藏被一条恶龙所盘踞,由于它堵塞了向东流的雅鲁藏布江,于是江水横溢,西藏全部沦为大海。以后佛祖在喜马拉雅山中开辟了一个孔道,使雅鲁藏布江改向南流,西藏才重新露出水面。为了防止恶龙作祟,佛祖就施展法力,将它囚禁在这个湖中,并且与恶龙商定,近湖30里路以内的人兽,它可以作为食物,但是它的活动范围,却不能越出30里路以外。在订立这个协定以后,佛祖又将协定的内容告诉了降生在孜塘地区的藏人的始祖,希望他的后代不要进入这个禁区,以免受害。
这段传说究竟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它的可靠性又如何,这已经无法探寻了;但是无论如何,它却在藏民中代代相传。多少个世纪以来,放牧的人,不敢让牲畜靠近湖边;赶着牦牛的商队,宁愿多绕几天的路程,也不愿意经过这里。日久天长,垂着藤蔓的森林,深可没膝的野草,深深地将这湖泊包围起来。它曾经迎来过多少朝霞,送走过多少落日,多少个世纪静静地流逝了,可是它还是象形成的那天一样,永远沉睡在这阒无人迹的深山之中,没有人来扰乱它的宁静,没有人能揭示隐蔽在这深深的冰水下的秘密。
近几年来,陈翔一直跟随一支地质勘探队在藏南地区考察。当恶龙湖的传说传到他耳朵里以后,立刻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可是由于勘察的任务很紧张,他没有到这一带来的机会。今年夏天,他终于放弃了回内地休假,邀了他的朋友、地质队的藏族想到益西甲措,一同来到了恶龙湖。
恶龙湖,在地图上看来近在咫尺之间的恶龙湖,要到达它的身旁,对于旅行者来说却充满了难以描述的艰险。他们翻过了海拔五千米的大雪山,攀着溜索滑过了深不可测的激流,最后不得不用斧头在原始森林中硬砍开一条道路,才达到了目的地。尽管陈翔已经习惯了高原的野外生活,但是这趟旅程,仍然是他从事地质生涯以来最艰苦的一次。
即使是处在这样一种赏心悦目的境界之中,陈翔和益西甲措仍然感到了这存在于恶龙湖畔的一种特殊的气氛。是宁静?是荒凉?都不是。这是一种死寂,甚至是一种紧张。林间听不到小鸟的啁啾,树枝上不见松鼠的跳跃,草丛中不见警惕的黄羊,湖里不见游鱼引起的涟漪。就连他们胯下的骏马,不知道是由于长途跋涉或是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也显得特别的胆怯,几次不顾人的驭使,想要退下山去。
陈翔在山顶上摄了几张照片,绘了一张简单的地形图,然后和益西甲措分散开来,寻找化石的标本。没有过多久,他们就在岩顶的一条缝隙中,发现了大量的蚌壳、介形虫和有孔虫的标本,这就再一次证明了这里的高山,在多少年以前确实受过海狼的冲击。
太阳已经偏西了,山风越来越劲疾。虽然现在正是夏天,可是这带着冰雪寒意的晚风仍然砭人肌骨。陈翔和益西甲措牵着马,从树丛中慢慢绕下山来,在靠湖不远的阔叶林中布置了营地。
陈翔提着水桶,走到湖边去提水,他的靴子在湖滩上踩得喳喳作响,低头一看,地上凝结着一层由盐分构成的白霜,而湖水也是咸得发苦,原来这恶龙湖竟是一个咸水湖,也就是藏语所谓的“差喀”这时陈翔忽然想到,如果在中生代有什么古生物残存下来,那么这湖水的成分也和海水近似,与它也应该是适应的。
湖里的水是不能喝了,幸而他们在不远的山谷中发现了一条小溪,这样人畜才找到了饮料。等到两个人围着篝火吃完简单的晚餐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一到晚上,这恶龙湖的景色就完全变了,白天的死寂和紧张,化成了喧嚣的恐怖。黑色的突兀的大山高入天穹,湖水也是漆黑的,被呼啸而过的大风掀起汹涌的波狼,冲击着山石,发出一片轰隆的鸣响。树林摇撼着,喧哗着,藤萝就象无数头怪兽的胡须,迎着夜风在空中飞舞。在营地的近旁,屈曲的枯枝被跳动的篝火照亮,忽红忽黑,忽明忽暗,烟雾缭绕,变幻不定,好象若干攫人而噬的鬼怪的手臂。由于这是第一次在这神话般的湖旁过夜,所以陈翔和益西甲措都提高了警惕。他们没有脱衣解鞋,把冲锋枪放在手边,就裹着一床毯子躺在火边。
“陈翔,你这次不回去看秦小文,真是不对!”益西甲措在暗中说。按照他们平日生活的习惯,两人在入睡以前,总要闲谈几句。
“你怎么又谈这件事了。”陈翔微嗔道。
“我觉得你不对嘛!”益西甲措说“你自己不回去,又不让秦小文来…这么好的姑娘…要是我呀…”
“要是你怎么办?”
“我一定先回去会会她,以后再到恶龙湖来。”
“我的正事还忙不过来呢。”
“难道跟秦小文会面就不算正事么?”
陈翔没有话讲了,只好说:“好啦,你今天怎么罗嗦起来了?睡吧。”
陈翔为了表示自己想睡了,一下子就用毯子把头盖起来,但是他闭上眼睛以后,却怎么也摆不脱秦小文的音容笑貌。尽管他刚才没有接受益西甲措的意见,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却不能肯定自己的处理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