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的话,都吓了一跳。冉求,或者叫宰我的那孩子,是个老实人,平时话不多,身体很弱,大家都爱接济他一点。
"我还看见他旁边躺着曹雪芹。我上前把轩辕狻轰走,发现他们两个都是饿死的。”
"这怎么可能!俱乐部已为他们——这样的知识分子——募捐了食品。你会不会看见的是两个未来人?”退休计划制定员说。
"我没有看错。我想,这正是在座每个人不久后的结局!”
大柯死后,就没有听到过这么实事求是的话了。大家总是在互相吹捧,说着套话和谎言。我看见退休计划制定员的脸一下红了。下面一时交头接耳。
新面孔像是有意等大伙议论了一阵,才忽然加大了嗓门:
"所以,我们与其在这里空谈,还不如去战斗,去造反,去革命!”
新面孔挥着拳头昂扬地说,语惊四座。那些听不太懂现代白话的人,也都从他的姿势和表情上猜出了意思。
"他疯了。”退休计划制定员耸耸肩膀。
"我这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新面孔说。
"依你说又该怎么办呢?”
"首先我觉得你已不适合领导这场运动。”
"你真疯了。”
"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
会场上有几个人欢呼起来。这肯定是他找的托,我想。
退休计划制定员的脸顿时变白了。新面孔逼视着他,换上了一副无赖的笑容。我发现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样子很有趣。二十二世纪的人长得除了脑袋大一点外其它就谈不上什么了,而一九六七年的人身躯高大,四肢发达。前者很快低下了头。
我忽然为二十二世纪的中国人成了这样而羞愧。
"如果都没有意见,就由我来带领大家去夺取未来人的时间机器,一起回到过去,好不好?”新面孔振臂一呼。又有几个人大声说好。但许多人仍不敢做声。人群主要是由二十世纪以前的人构成的。我看见科学家闭着眼。
过了一阵,一个来自清朝的人畏畏缩缩地说:“能不能谈谈您的方案。”
"这个,我已经考虑成熟。首先,是确立一个正确的纲领。我认为,我们的纲领是: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退休计划制定员说:“你这是让大家白白送死。”
有人说:“让他说下去。”
新面孔说:“其次,成立一个指挥部,建立自己的队伍,举行武装起义,好好跟未来人斗智斗勇,这样我们就一定能夺取时间机器。”
"不可能。”退休计划制定员说。新面孔没有理他。
"第三,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在我的时代,参加过武斗,武斗都知道吧?这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他自豪地拍拍额头。“总之,我有比较丰富的实战经验。我来这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深入研究了未来人的作战方法,他们也就那么回事。要说打仗,几千年来关键的也就那么几招。决定战争胜负的不是新式武器,而是掌握武器的人。”
那个刚才提问的人说:“我同意他。”又有更多的人附合。
"另外,咱们这个组织不要叫什么俱乐部了。这一定是哪个未来人起的名字。听着太小资情调了。”
"那你说叫什么?”
退休计划制定员鄙夷而又畏惧地看着新面孔。他已感到了明显的威胁,可似乎又束手无策。
"我查了日历。今天是公元二四八七年四月十四日。我们就叫‘四·一四’,怎么样?就这么定了。”
掌声更多了。这里面只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类词汇。但我记不起是哪里了。我为新面孔的固执感到好笑。这种叫法在这个时代并没有太大意义。何况,他并不是去打乱未来的秩序,而仅仅是想恢复旧时的格局。这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主旨已形成冲突。然而,他的真诚和热情使我惊异和感动。
退休计划制定员无力地说:“要我下台,这也要经过民主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