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次,自己却又下不了这个手哟,恋母和自恋都不允许啊······所以,这回是凶杀,又不是凶杀,明白?······祝福二位,恭喜二位,赞颂二位······不要害怕,不要担忧,不要负罪······对于早已安排好了的事情,又能说三道四什么呢?让人言可畏见鬼去吧。扫除了来自内部的障碍,更有活力的新一代胎儿就将要在全新的腔体中诞生了。一百年后,我们才懂得了新陈代谢。但这好像还不晚咧······”
但我已是成人,并不轻信他说的,又想到了一件事情,迟疑片刻,鼓足勇气问:“可是,不可思议的是,你现在不是仍然活得好好的吗?······贝塔怀的那个孩子,不会也是你本人吧?你已经提前采取了防备措施,把你的意识,转移到我那还未出生的孩子的大脑中了吗?或者,是连你也无法控制的某个更厉害的力量做的这事吧?”
阿尔法先生闻听此言,不置可否,就砰地一声把电话挂断了。贝塔朝我做了个莫名其妙的鬼脸。故事又一次没有煞尾。当然,我宁愿去想象,贝塔怀着的,从里到外,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拾贰】
像伺奉前妻那样,我小心翼翼地搀扶贝塔,去到医院检查身体。然后,我们一起来到平卡斯谷——每个人一生中无可回避的暗室。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鼓胀得像个氢气球,从前的美人儿变得蟾蜍般丑陋。胎儿在里面已经九个多月了,医生说是一个男婴。他已基本上停止了生长,自然也不会降生,直到有一天他对目前这副躯体感到疲惫,想到要由别人把他剖出,或者别人对他厌烦了,想要让他出局,那也便是贝塔寿终的一刻,由一个更年轻的男人,把她的肚腹撕裂,从那黑暗的洞窟里释放出红色的万丈光芒。
有幸的是,我是贝塔的第一个男人,被称作“播种者”这是胎儿文明为了延续香火,而着意塑造的新角色。但真是这样吗?在我之前,某个隐藏在幕后的力量就没有对贝塔动手动脚过吗?如果那家伙真的是转移而来的父亲或长兄,他会是如此的温良恭俭让吗?如此的具有诚信和风度吗?······但不管怎样,我终归有了机会。贝塔毕竟是个年轻女人。而按照规矩,作为首任,我将有幸直到胎儿年满十八岁时,才会被迫离开贝塔,腾出位置来,由某一位从胎儿的体细胞上克隆出来的男人续做她的丈夫,悉心地把她及他照料,然后,又是下一位克隆,再下一位克隆······每位的服务期是五年,直到她活到她的儿子不耐烦的那一天。还会是一百年吗?又一个轮回。
平卡斯谷已不再寂寥,而是人山人海,喧腾鼓噪,大路朝天,热闹非凡。时代在发生剧变。世界上挤满了不知从何处忽然涌现的如花少女,无不有同样年轻美好的男子尽心陪伴。她们满脸堆砌了菠萝一样的幸福表情。平卡斯谷则成为了一处圣地,人们敲锣打鼓,纷纷前来朝觐,幼小的死者亦在百年后真的成为了先驱和英雄。总之一夜间情况就不同了,貌似伟大的变革确已神秘地发生。但我们不知道它将往什么方向深化下去。
“孩子在里面踢腿呢。他好像挺高兴。”贝塔粗声粗气地对我说,满脸紫红,犹如鲜花盛开,青蓝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面弓弦般暴胀,她活像一个刚刚服食了水银的女巫。而这却正是她最为妩媚迷人的时刻,胜过了性爱中的高xdx潮。她就要做母亲了,她已在做母亲了。这是新的母亲哪!整个宇宙都在她头顶三尺以上欢乐地飞翔。我怀疑,我终于落入了她和那男子共谋设下的圈套。
我脚下微微用劲,就把一个挡道的百年旧骨头踢飞,这一刹那心里真是痛快,眼前好像出现了不久前被我亲手剜出来的老年妇女的子宫——我前妻或我母亲或我祖母的那只红光四射的内生殖器,以及里面血淋淋的、明摆着的历史与现实。对此我已襟怀坦白,不需作任何隐瞒或辩解,现在,连妈妈那最阴暗隐秘的内幕也都可以拿出来当故事讲给后人听了,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吓人。信不信则由你们。
我感受着一个没有了秘密的世界的荒谬,却仿佛已经拥有了明确笃定的未来。当然,平卡斯谷上空的星光还是依旧,按照自然界的物理法则,有一点永不会变:它们仍然来自过去。
(全文完)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零落中。
——评韩松的《暗室》
翻开《暗室》之前,先说说新幻界。
1、2、3期的新幻界大致翻过来,每本上花的时间比例大致相当于序号的平方。俗话说3岁看小7岁看老,这三本出来,明显是个发育飞速的健康婴儿。但愿能一直延续到13岁、33岁、333岁——那也无非就是30年而已。我相信这本东西可以发展到13-93岁通吃。
看第3期的时间主要花在韩松这里,当然还有夹子的访谈。
我在评上帝之城的时候说,写评论最好保持生猛的状态,不管一切背景资料,一头扎进文本中去,抓住自己最想要的感觉,拽出来写成文字。
可惜,我这次看了一眼老吕的评,虽然不觉得,但肯定会有或大或小的影响。幸好我们不是一个路子。
《暗室》,这个题目有些奇怪,也许只是我一个人的执迷,但我始终没有抓到这个词的关键含义。并不是说韩松的题目总是含义隽永、意蕴非凡,比如:逃出忧山、宇宙墓碑、红色海洋,也不过都是些简单的意象,却似乎有种能够和作品相得益彰的恰当感。而这次被叫做“暗室”的文本,却总是有一种不安于这两个字,要自己分崩离析的躁动不安的感觉。就好像身处由大量2D图形拼贴起来的伪3D世界里,只要扭扭头,总能看到一些薄如纸片的图层。
细读起来,并不是段落的文字处理有所欠缺,他已经过了需要打磨文字的时候了,随便什么段落,信笔写去就自成体统。我在往下读的时候,基本没有迟滞,除了一点点有些硬冷的技术段落——只是现在韩松也开始要想着放些技术解释在里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