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退后一步，叹气哭丧着脸说：“不瞒少爷，没有曹大爷拍脯，我也不敢告状。可是，八九天过去了，拖着这官司，我又不能回乡下去，庄稼丢在那里，…”他忽然又发起恨来，咆哮着向他老婆：“都是你不肯住在家里，都是你要来！”

朱竞新不甚相信，看了他一。

二厅上的太太们也在议论同样的事。瑞姑太太早已料到了良材被什么事情绊住，而且断定良材来的一定迟。她唤着婉小：“我看不用再等他了，脆叫恂如去把六宝接了来，咱们这里见过礼就坐席罢！”

“那时候你不是想要拿么？”祝大一句，脸忽然青了。

“你不妨到县公署去问…”

但是宋少荣还没说完，朱竞新早已走了。

“官不是我在，”良材的声音也有异样“我有什么办法？”

祝大刚要开，早被他老婆抢着说：“少爷，你不知；曹大爷给他写了状，他刚到县里来，就有在王家当差的，姜锦生的兄弟姜奎来跟他说，不告状怎样？要是不告，王家给一百大洋…”

良材看了又是生气又是可怜他们，只好半喝半劝：“不要闹！好好儿说，你们到底打算怎样？一百块钱又是怎么回事呢？”

“何必问他，”宋少荣微笑“我就知。”

祝大暴躁得，两个拳都提起来了，可又退后一步，不让他老婆挨着他。

祝姑娘先是一怔，但立即哭着回嘴，其势汹汹，两儿似乎就要打起来了。

祝姑娘怒视着她丈夫，带哭说：“昨天，他这没息的，去找姜奎。他也没跟我商量，他去找了。他这没天良的，想卖死孩了！可是他还咬我要拿一百大洋！”

“姜奎说，你们状也去了，你们打官司罢！”祝大呜咽着说，泪直淌。

“找了怎样呢？”良材又生气，又好笑。

这当儿，恂如来了。在窗外偷偷听着，陪着泪的陈妈也跟着来。恂如先朝跪在地下的两个看了一，又向良材说：“良哥，只

祝大不作声，只是淌看泪。

“是我说的，你打，你打！”祝姑娘哭着挨过去。“也是你说的！昨天你还说呢！没天良的，你打，你打！”

婉小还没回答，瑞姑太太又转脸对在座的女眷们笑了笑说：“他这次来县里，就为了小曹庄的官司。昨晚就说要找王伯申，又要去见县官；他这人想到什么就要到什么。真不懂他么要这样瞎忙？”

“你胡说八！”祝姑娘猛可地转过去，好像要扑打她的丈夫。“我拿了没有？拿了没有？”

“不要！这些事情上，良材向来虎虎，决不计较。脆叫恂如走一趟罢！”瑞姑太太一边说，一边就唤荷香到外边去请恂少爷来说话。

良材叹气，看着这可怜的一对说：“你们上当了！”他皱着眉，白一翻，又气：“你们小曹庄的人全上了人家的当！”他转要走，可是祝大夫妇如何肯放他，两儿一齐跪在他面前，哀求他。

“哦——”朱竞新回望着，同时回答“快了。可是找不到良材，正打算问问恂如。”

“少爷，你听，”祝姑娘带哭带嚷“你听，他这没良心的话！”转脸对着祝大“怎么说我害死了阿虎？我不在家，你么不他？我不回家，又不是在没脸的事。你才是痰迷了心窍，这会儿，连孩的冤枉也不想申雪了，只想得人家一百大洋，可是人家给么？人家才不给呢！你还在良少爷面前说这些没天良的话！你还我一个阿虎，啊哟，死得好苦啊！”“谁说我想得人家的一百大洋！谁说，我就揍他！”祝大的脸涨得猪肝似的，爆了一双睛，提起拳，暴躁地威吓着他的老婆，然而照例是不敢打的。

“可是，姑妈，”婉小显得为难的样“怎么可以不等他呢？今天良哥是正主儿。——况且，”她回望一下天然几上的大时钟“十二也还没有到呢。”

良材今天一早起来固然是忙着小曹庄的事，连跑了好几，然而并没忘记还要主持一个仪式。十一半他回到张府，心想这正是时候，该带着那小女孩到黄家去了，不料平空又来两个人将他缠住。这就是祝大夫妇，本意是向良材诉苦，求他替他们伸冤，可是正经话刚说得三句，这两儿就吵起来了。

突然朱竞新的挡住了他的光。宋少荣就势拉着朱竞新的臂膊问：“还没到时候么？倒像是等新娘！”

良材又喝住了他们，问：“后来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