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一个人了,咱们走罢。”良材点头,慢慢转身走了一步,却又站住。恂如又用了开导的口气对祝大夫妇说道:“起来,起来,这算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么?你们这官司就是打赢了也不过判个误伤人命,给几个钱抚恤;可是你们相信了什么曹大爷的话,死心眼要人家抵命,那,那不是自讨烦恼?况且姓曹的几时真心肯为你们出力撑腰,不过是利用利用你们罢了。良少爷今天还有事呢,祝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这样不懂事,缠住了良少爷不放?你们想请良少爷帮忙,也还有明天!”
良材这时已经在门外了,恂如说完,转身就走,可是那祝姑娘突然爬起来抢前一步,拦住了恂如叫道:“少爷,求你再等一等,只有一句话:轮船公司和曹大爷讲好了,当真么?”
“哦!”恂如皱着眉头,颇出意外“谁告诉你的?”
祝姑娘反手指着她丈夫道:“刚才他说的。昨天他去找了姜奎,——良少爷村上东头的锦生的兄弟,那姜奎说的!”
恂如对祝大看了一眼,一边走,一边答道:“那也不算希奇,这样的结局本来是料得到的。”
祝姑娘呆了一下,于是突然倒在地下,带滚带哭,叫着“我的苦命的阿虎,苦命的心肝!”老陈妈劝她,哪知她哭的更惨起来。
良材和恂如匆匆走向黄府去,顾二抱着六宝跟在后边。一路上,这表兄弟俩,一句话也没有。良材低头走着,脸色倒还跟平常一样,然而落脚很重,似乎他一肚子沉甸甸的肮脏气都要从脚跟上发泄。
快到了黄府大门的时候,良材忽然对恂如说道:“乡下人虽然愚笨,然而恩怨是能够分明的,不像曹志诚他们,恩怨就是金钱。”叹一口气,他又说:“乡下人容易上当,只因为曹志诚这班人太巧了又太毒辣!”
恂如瞠目看了良材一眼。良材这时的思想的线索,恂如显然是无从捉摸的。
朱竞新的阿寿,从黄府大门迎了出来。阿寿又立即缩身回去。当良材和恂如进了大门的时候,一片的爆竹声就在门内那大院子里劈劈拍拍响了起来。
预定的仪式,一项一项挨次表演。这许多的摆布,使得那岁半的善笑的乡下小女孩老是睁大了惊疑的圆活活的眼睛。她被取定了新的名字:家玉。当婉小姐接过孩子抱在怀中的时候,忽然脸上一红,心有点跳,似乎从昨天起就紧张了的一身筋骨这时一下子松弛了,酥软了。
大厅上摆开了三桌酒席,良材坐了首位。他老有点心神不属的样子,满厅的喧笑都和他离得很远。但后来,他就举杯痛饮,并且向邻桌挑战。他觉得需要多喝几杯洗涤一下肠胃了。
席散后,女客们陆续告辞,男客中间朱竞新他们在大厅上凑合一桌麻将。主人黄和光已经十分疲倦,躲在自己房里抽大烟。良材和恂如也在和光这房内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