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路,在石子路上的路便变得宽阔了,变得深了许多。
在马路另一边走的是邮递员,他的帽舌看上去如同屋檐。我能看见脸庞的根部,还能看见小胡子,但是看不见他的嘴。
我的链子在鞋底哗啦哗啦响。我没有去铁匠铺,而是朝铁路路基走去,因为我听到路基后面有歌声。歌在路基的里面,很长,很高,肯定能飘进村子。此外歌声柔软,凄凉,像夏日里落在地面的雨水。
歌是小提琴拉出来的,紧绷的琴弦如同村子上空架设在电线杆上的电报线。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地从地里传出来。他在唱马,唱大街上的饥饿。
铁路路基上,黑色的火车行驶的铁轨旁,长了许多草,尽管火车已经开过去了很长时间,草仍然在火车的吸力中颤动着。让草颤动的火车从不在夜间行驶,而是在第二天白天才驶进村子。
仍然在颤动并且随着火车短暂行驶的草丛中,马群在吃草。其中一匹马的鬃毛上有几根红带子。马的脸瘦骨嶙峋。“它们必须流狼三十年,然后才能安静下来。”就连吉普赛人的马都是吉普赛的。
铁路路基后面停着两辆吉普赛人的大篷车,篷子撑得很开,呈圆形。轮子上挂着满是灰尘的油灯,浸泡过的灯蕊黑乎乎的。
大篷车旁边站着半圈人。最后一排人有裤腿、小腿、后背和脑袋。倒数第二排的人有肩膀、脖子和脑袋。第一排的人有发梢、帽檐和头巾的角。
人的前方有一道布墙,舞台的幕布。幕布前是舞台。舞台上站着一个猎人。他身穿一套绿色的服装,说“我的大公”手里捧着一颗又大又红的心。
唱诗班队长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嘴巴张着,嘴巴在动,手在抓头发。当大公的声音达到最响亮的程度时,她嘴里有一颗牙齿发出一道闪光。
歌手登台。他把下巴压在提琴上,边拉边唱:“黑色的吉普赛人,过来给我们表演一段。”我的姨眼睛湿润,用手指压住嘴唇。我的姨夫把一大团灰色的烟雾吹进她的头发。他的下巴骨在动。
我把链条放进草里,免得哗啦哗啦影响歌声,走到半圆形的人群和幕布旁边。农学家把手插进外衣口袋,我看见这只手就像一只放在布下面的鱼肚子。农学家的目光越过歌手的小提琴,从那个女商贩的脸上滑过,落在唱诗班队长的脖子上。她的小腿被邮递员的裤腿遮挡住了。
格诺菲娃在一个圆铁盆中看自己脸的水中倒影。圆铁盆的外面编了一层绿色的杨树枝,是森林里的一个湖。
格诺菲娃闭上眼睛,从手指上抹下戒指,看着孩子,然后把戒指扔入水中。她躬身在湖边坐了很长时间,在哭泣。
莱尼站在第二排,旁边是我妈妈的裁缝。她穿一件白色花边领的豌豆绿裙子。她给妈妈缝裙子,每次都把胸部位置的贴花缝得太低。因此妈妈的裙子都是枯萎的,裙子里面的Rx房也是枯萎的。莱尼盯着格诺菲娃深深的领口。自从父亲去转那个黑色的大轴后,莱尼就一直用黑色把自己包裹在丧服里。她揪了揪丧服上的扣子,对着裁缝的耳朵嘀咕了些什么。她的目光从深深的领口移开,滑向伊沃奈的脸。她的真丝头巾有一个黑色的角。伊沃奈的手在白色花边领上摸过时,真丝头巾的黑角吃了一惊。裁缝撇了撇嘴。伊沃奈帽子上的穗子在铁匠的额头前晃悠来晃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