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bu
一
我在ba图林诺的生活的结束也是我家过去全bu生活的结束。
我们大家都明白,原先的一切都快完了。父亲对母亲说:“我亲爱的,我们这个窝快散了!”事实上,尼古拉已经抛弃了这个窝,格奥尔基也打算彻底抛弃它了——他受“监视”的期限已满。现在只剩我一个,但也lun到我了…
二
又是一个春天。这个春天在我眼中又是前所未有的,某些事情的开始完全与我见过的不同。
任何病后复元,通常都有一个特别的早晨。你一觉醒来,就会完全感到一切都跟平素一样,这说明你的shenti已经恢复常态了,尽guan与病前有所不同。但你却有了新的经验,chang了智慧。有一天,我也是在这样一个清静的、和煦的五月早晨醒来的,当时我躺在自己拐角的房间里,由于年轻,房间没有挂上窗帘。我掀开被子,感到自己充满青春的活力,非常舒适、健旺、温nuan——一夜来,我都是用这zhong年轻人的热气烘nuan被褥和自己的。太yang照进窗hu,透过上边彩色玻璃到地板,闪着许多红红蓝蓝的斑点。我把下边的窗框提起来——已经象夏天的早晨了,ju有夏天素有的宁静和纯朴。早晨的空气清新、柔和,花园沐浴在yang光里,弥漫着花草和蝴蝶的气息。我洗过脸,穿好衣服,开始向挂在房间南边屋角上的神像祈祷。这些神像是阿尔谢尼耶夫家的古董,它们总在我shen上引起一zhong希望,总叫我对人世间永无止境的和不可违抗的chaoliu俯首顺从。yang台上有人喝茶和谈话,尼古拉哥哥又来了——他每天早晨都上我们这里来。他在讲话,显然是在谈我:
“这里还考虑什么呢?当然,要工作,要去找个职位…我认为,格奥尔基自己安顿下来以后,总会把他安排在什么地方的…
这是多么遥远的日子呵!我现在一想起他们对我的友情,就着实地感到他们是我的至亲。我总想怀着这zhong友情把他们记在这些笔记上,而且不知为什么总想把某个遥远的年青的形象再现出来。这是谁的形象呢?他仿佛象我某一个虚构出来的弟弟,一个随同自己无限遥远的时代一起从世界上消失的人。
常有这zhong情况:在别人家里会看到一册旧的照相簿。从褪了色的照片上望着你的那些人,会使你产生一些奇怪和复杂的感情!首先,感到的是与这些人非常疏远,因为在不同的时期人与人之间就会特别陌生。后来,从这zhong感情中又对他们本人和他们的时代产生一zhong非常min锐的感觉。这都是些什么人呢?这都是一些曾经在某个时代、某个地方生活过的人,各人有各人的命运,有各人的时代,这里都各有其特点:衣饰、习惯、xing格、社会情绪和历史事件…瞧,这一个严峻的、当官的老tou儿,xiong前挂着一枚勋章,系着蝴蝶结领带,常礼服的领子又高又大,刮光的脸庞堆起一团团厚rou。瞧,这一个赫尔岑时代①的上liu社会讲究穿dai的人,他tou发稍微卷曲,蓄着连鬓胡子,手中拿着大礼帽,穿一件宽大的常礼服和一条同样fei大的ku子,他的脚掌同ku脚相比显得太小了。瞧,这帧是一个漂亮太太的半shen像,她面容忧郁,liu着一个高高的发髻,dai着一ding奇特的帽子,穿着褶边绸衣,jin绷着xiong脯和细腰,耳朵上dai着一对chang耳环…这一张是个十七岁的年轻人,他shen材修chang,穿一件浆ying的衬衫,衣领叉开,lou出hou结,温柔的鸭dan脸儿几乎chang满了汗mao,一双神秘的大眼睛里出青年人的慵懒,波纹的tou发修得很chang…所有这些人物及其生活与时代,可算是神话和奇谈!…——
①指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农nu制度的俄国。
三
夏初,有一天我在村子里遇见冬妮卡的嫂子。她站下来对我说:
“有一个人向您问候…”
我听了这话就忘其所以,一回到家,立刻tao上卡ba尔金卡,四chu1闹dang。我记得,我当时到过ma林诺沃,走到李文斯克大dao…那是初夏的一个宁静的傍晚,田野笼罩着和平、幸福,美景迷人。我站在路旁,想了一想:还到什么地方去呢?——我跨过大dao,开始再往前走。我借着夕yang的余晖,走进谁家的一座大树林,这儿有一个chang形的谷地,两边的山沟与小谷草木丛生,shen至ma腹,傍晚天凉,发出一gu草木的青气。在四围guan木丛与密林之中,夜莺欢声啼唱,宛转悠扬。在远chu1,一只布谷鸟不断地咕咕鸣叫,叫声从容不迫,但十分顽强,好象在这些夜莺的无谓的欢乐中,唯有它有理由表达自己的孤独和无家可归的哀愁。它的叫声忽远忽近,有时悲伤,有时古怪,在薄暮的树林间响起悠chang的回声。我边走边听,后来开始计算,这布谷鸟给我预言了多少年,我还有多少东西不能理解呢?什么叫生活,爱情,离别,损失,回忆和希望…而布谷乌还在咕咕——咕咕地叫,向我预言一zhong遥遥无期的东西。但在这遥遥无期的东西里蕴藏着什么呢?在周围一切神秘莫测和冷漠当中甚至还有一zhong可怕的东西。我望着卡ba尔金卡的脖子,望着它的撒在一边的鬃mao和高仰着的matou,那些鬃mao合着走路的拍节,平稳地一走一晃。在过去那段神话般的日子里,这个matou有时还喊出颇有预见xing的声音。它命中注定的沉默无可挽回,十分可怕,这zhong永世也不能摆脱的沉默,与我何等相似,就象我这个活着的、有理xing的、有感情的。能思考的人一样缄默无言。还有更可怕的是,那想不到的可能xing:它突然会破坏自己的沉默…周围的夜莺毫无意义地欢唱着,布谷鸟在远方象施用巫术似的顽强地咕咕叫着,徒然地一辈子去寻求一个朝夕思慕的巢窝…
四
夏天,我到了城里季赫文斯克集市,又一次与ba拉文邂逅。他同一个投机商并排走着。那投机商衣衫褴褛,十分肮脏。而他却衣冠楚楚,特别整洁——一shen上下都是新的,他toudai新草帽,手拿闪亮的拐杖。那投机商jin跟着他,激动地向他赌咒,不时以诧异和疑问的眼光望一望他。ba拉文走着,没听他讲话,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凝视着前方,冷淡无情。“都是废话!”他终于不理他,走过来同我寒暄,仿佛我们不是两年前,而是昨天才见过面似的。他拉着我的手,提议去“喝杯茶,稍许谈一谈”于是我们走进一间茶棚里,在谈话当中,他笑着问我。“噢,您好吧,有什么成就?”后来,他开始谈我家的“困苦情况”——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打听得比我们自己还清楚!接着他又谈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