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bu
一
那年春天,我开始狼迹江湖,从此结束了少年时代的隐居生活。
到奥勒尔的tou一天,我一觉醒来,依然象在路上一样:孑然一shen,无所牵挂,悠闲自得;我既是旅馆的生客,也是城市的外人。我醒来时天刚蒙蒙亮,这在城里可算是特别早的。但第二天,我就醒得较晚——跟大家一样。我用心穿好衣服,照了照镜子…昨天,在编辑bu里,我真难为情:pi肤晒得象茨冈人一样黝黑,一张瘦脸风尘仆仆,tou发久未修剪。应该修饰打扮一下才行。好在昨天我的境况突然好转:他们不仅同意我撰稿,而且还同意我预支稿酬。我很不好意思去预支,但结果还是把钱拿了。我走到大街上,进了一家烟铺,买了一盒高级烟卷,接着走进一家理发店,出来的时候脑袋香penpen的,漂亮了,也好象小了一些,与此同时,我感到jing1神格外爽朗,大凡男人们从理发店出来总有这zhong感觉的。我极想立即再回到编辑bu去,尽快将昨天幸福的新鲜感受延续下去,那是命运对我的慷慨赐予。但ma上就去却万万不行,人家会说:“怎么,他又来了?又是一大清早?”所以我在城里慢步徜徉。象昨天那样,先走波尔霍夫大街,再转到莫斯科大街上。这是一条很chang的商业大街,直通车站。我顺着大街走,到了尘土仆仆的凯旋门,门外街dao冷冷清清,一派贫寒的景象。我转到更加寒伧的普什卡尔区,从那里又回到莫斯科大街上来。从莫斯科大街我下到奥尔利克河边,经过一座年久失修的木桥,一有ma车走过,桥就摇摇晃晃,吱吱呀呀地叫。再往上走到政府机关的所在地,此时所有的教堂都钟声齐鸣,主教大人乘坐的那辆ma车,沿林荫路向我奔来,两匹乌黑的高tou大ma踏着轻匀的步伐,神气活现嘀嘀哒哒的ma蹄声与钟声很不协调。主教大人伸出一只手,为两旁过路的人祝福。
编辑bu里又坐满了人。shen材小巧的阿维洛娃坐在自己的大办公桌旁工作,jing1神饱满,她只朝我莞尔一笑,立刻又伏首案tou。早餐又吃得那么chang久,那么开心。饭后我听丽卡疾速地弹了一阵钢琴,随后我同她和奥波连斯卡娅一起在花园里dang了一会儿秋千。用过茶后,阿维洛娃领我参观房子,走遍了所有的房间。在卧室里,我看见墙上挂着一幅肖像,他mao发蓬密,dai着眼镜,两肩又瘦又宽,从相框里yin沉地瞅着外面。“这是我的亡夫。”阿维洛娃随口一说。我微微一怔:这位活泼可爱的女子突然称这个shen患痨病的男人为自己的丈夫,他们竟然荒唐地结合在一起,真是叫人吃惊啊!后来她又坐下来工作。丽卡打扮了一阵以后对我们说:“喏,我的孩子们,我可要溜了!”——她说话总是与众不同,当时我已觉察到了这一点,让我为她感到难为情的。丽卡走了。而奥波连斯卡娅有事要办,我同她一起去了。她问我愿不愿意陪她去卡拉切夫大街,说是要到zuo衬衣的女裁feng那儿走一趟。她用这zhong心照不宣的请求一下子使我们亲近起来,我很高兴。我愉快地陪她在城里闲逛,听她认真讲话。在裁feng那儿,我满怀喜悦的心情耐心等待她跟裁fengjiao涉、商议完毕。我们重回到卡拉切夫大街上时,天已垂暮。“您喜欢屠格涅夫吗?”她问。我觉得不好开口,因为我在乡下生,乡下chang,别人总认定我喜欢屠格涅夫,总向我提出这个问题。“得啦,反正一样,”她说“这对您来说毕竟是件有趣的事。这儿不远有座庄园,好象就是《贵族之家》中描写过的那一座,想去看看吗?”于是我们来到近郊一条僻静的小dao上,小dao两旁掩映着花园,这儿是奥尔利克河的一段陡岸,上面有一幢宅院,早已人去楼空,半倾圮的烟囱里寒鸦安了家,宅院坐落在四月点点新绿的旧式花园中,更显灰黯。我们站在陡岸,目光越过低矮的院墙,透过花园稀疏的枝叶,望着那幢宅院,稀疏的枝叶在明净的西边天上映出花纹…丽莎、拉夫列茨基、列姆…①我渴望着爱情。
晚上,我们大家一起到了市立公园的lou天剧场。我挨着雨卡,坐在半明半暗chu1,亲昵地和她一起欣赏乐队和舞台上演出的嘈杂喧闹的把戏。广场上有灯光从下面照着舞台,漂亮的女士们和皇家披甲兵随着刺耳的舞蹈音乐在那里跺脚。举着空锡杯频频碰杯。散场之后,我们就在公园里吃晚饭。我同女士们一起坐在宽敞的人群聚集的lou台上,面前摆着一瓶冰镇putao酒。不时有熟人过来同她们应酬寒暄,我也随之认识了这些人。大家对我也都态度友好,只有一个人例外。他朝我微微欠了欠shen以后就不想再理睬我了。这是一位军官,shen材高挑,chang方形的面孔黝黑无光,一对黑眼睛直楞楞的,还chang着半拉子黑黑的连腮胡子,合ti的礼服盖过膝盖,小ku脚口上还feng有tao带。正是这个人后来(也完全是出于无意的)给了我许多心灵上的痛苦。丽卡不断有说有笑,时时lou出一口漂亮的牙齿,她知dao,大家都在欣赏她,而我对这些人已经不能无动于衷了。当那位军官起shen离座,同我们告别时,只因他用自己的大手握着她的纤手,时间稍chang我就浑shen都凉了。
我离开奥勒尔那天,第一次春雷轰响。我还记得这次雷声,记得送我和阿维洛娃去火车站的轻便ma车,记得由ma车和阿维洛娃作伴而引起的自豪感。我记得,第一次同她分手我心中有说不出的一zhong滋味(我已经完全相信自己对她臆想出来的爱情了),记得有一zhong特别幸福的收获感压倒了其它一切感觉,仿佛我在奥勒尔已经获得了什么似的。在月台上,使我惊讶的是,聚集在这儿候车的衣冠楚楚的上等人个个都那么shencuti壮,那些服饰闪闪的僧侣,手捧着十字架和香炉站在所有人的前tou,却一个个都显得那么猥俗。终于,亲王的专车以强大的冲力驶进了车站,车上tiao下一个红发大汉,他那红色骠骑兵短上衣使大家眼花目眩。刹那间,不知怎的一切都紊luan起来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祭祷仪式特别yin森可怕。随后,插满黑丧旗的火车tou的烟囱又chuan起气来,这个油污污的钢铁ju怪,以功率强大的推动力开始轰隆轰隆地响,活sai杆象一条白色钢带,平稳地向后changchang一伸,那一节节绘有金鹰的铮亮的蓝色车厢便向前游去…我盯着车厢下愈转愈快的铁lun、制动qi和弹簧,只见上面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尘土,这是从遥远的南方——克里米亚一路带来的令人着迷的尘土。列车轰鸣,渐渐消失,继续它那隆重的接受路祭的行程,它穿过俄罗斯,直奔首府。可是我整个shen心却沉浸在迷人的克里米亚,沉醉于神奇人物普希金在古尔祖弗度过的令人向往的时光。
我要乘坐的那辆简陋的短途列车在外侧站台等候着我,想到在车上将独自静静休息,我感到很愉快。阿维洛娃快活地和我谈天说地,直到车子快开。她希望不久在奥勒尔再见到我,并以微笑暗示,我那hua稽可笑的苦恼她看得清清楚楚。第三遍铃响了,我热烈地吻她的手,她用嘴chun挨了挨我的脸。我tiao进车厢,车厢晃dang了一下就启动了。我从车窗伸出tou来,看见阿维洛娃站在月台上,向我轻轻挥手,渐渐远离…
此后,旅途中的一切都使我激动不安:这短短的列车时而艰难地蠕动,时而突然飞快地奔跑,拚命摇晃,发出轰隆的嘈杂声。到了那些人烟稀少的大站小站,车不知为什么老停个没完。我所熟悉的一切又环绕着我:窗外闪过象丘陵起伏的田野,田地还没zhong上庄稼,显得格外难看,还有静候春天来临的光秃秃的小桦树林,以及一片贫瘠的远景…黄昏也同样寒苦,象春天的傍晚一样冷嗖嗖,天空惨白、低垂——
①均为《贵族之家》中的人物。
二
离开奥勒尔时我怀着一个愿望:要尽快地把在奥勒尔开了tou的事继续下去。可是,望着窗外的田野和四月迟迟不落的夕yang,离开奥勒尔愈远,这个愿望就愈淡忘。黄昏已降临到车厢里,降临到窗外稀疏的橡树林上。这林子在列车左侧,光秃秃的,树干上上下下都是节疤。地上铺着去年的败叶,红褐色的,刚从冬天的积雪下lou出来。我拎着手提包站起来,心chao愈来愈起伏:到苏博京森林了,再过去就是pi萨列沃车站。列车向空中凄厉地一声chang鸣,预告即将到站了。我急忙走到车厢乘降台上,空气好象原始时代那样chaoshi、新鲜,雨点稀疏地飘洒下来,一节货车车pi,孤零零地停在车站前面。列车绕过它,还没有停稳我就tiao下车,在站台上跑起来,穿过车站大厅,走到漆黑的大门外。大厅里灯光昏暗,景象凄凉,满地被乡下人踩得稀脏。车站大门前是个圆形的场子,花圃经过一冬已显得凋零,十分肮脏,黑暗中隐约地可以见到一匹乡下ma车夫出租的ma。这乡下人有时要等上几个星期才接着一个乘客,他一看见我就撒tui奔过来,欢天喜地地答应了我的所有要求,说不论我给多少钱,就是拉到天边,他也乐意。“您总不会亏待我的!”转眼间,我已经坐进他那窄小的车子里,任凭颠簸。起初我们经过一个荒凉而漆黑的村庄,后来愈走愈静,走进了幽暗、死寂、荒僻的田野,走进黑色海洋一般的大地,只在西北方向极其窎远的天边,在几朵乌云下,才泛着微微的绿光。原野的晚风迎面拂来,四月的轻风,温较无力,夹着雨丝。远chu1什么地方,一只鹌鹑啪啪地拍打着翅膀,似乎总是随风变换位置。低垂的俄罗斯的天空,乌云中间闪烁着几颗星星…又是鹌鹑、春天、大地。又是我早先在隐居中度过的清贫的少年时代!跟一个俄罗斯乡下人一dao走在野地里,十俄里路可真算chang得叫人难受!这乡下人shen上散发着小木屋和破羊pi短大衣的干燥气味,路上一声不吭,令人纳闷费解,请他把车赶一点,他也毫无反应,可是一遇上小小的坡dao,他却从ma车前butiao下来,双手抓住缰绳,侧着脸,在那匹有气无力的母ma旁边一步一步地走…到瓦西里耶夫斯科耶的时候,夜看来已很shen了,四围没有一星灯火,死气沉沉。此时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可以清楚地辨认出进村的宽阔街dao两旁的每一间小木屋和屋前每一gen无叶的藤蔓。随后又可以看到和感觉到车子在下坡,下到充满四月chaoshi的洼地里。左边,是一座过河的桥,右边,是一条上坡的路,直通一座黑压压的、冷漠的庄园。我心chao又激dang起来:春季乡村的黑暗、贫困和冷漠,我是多么熟悉,又是多么陌生啊!那乡下人上山的时候,趿拉着脚步,象完全昏迷了一样。忽然,小花园里的松树之间,灯火从窗hu里闪出来。谢谢上帝,人们还没有睡!ma车终于在台阶旁停下,我下了车,推开外室的门,走进屋里,看见人们上下打量着我,笑容可掬,这时我多么高兴,多么迫不及待,同时又象孩子一般腼腆啊!…
次日清晨,我冒着淅沥明净的时断时续的小雨。骑ma离开了瓦西里耶夫斯科耶,一路经过翻耕地和休闲地。农夫们在耕耘播zhong。一个耕地的农夫光着脚扶一把犁左摇右摆地向前走,两只白脚掌jiao替地踏进松ruan的挑沟里。ma拱起背脊,使劲犁出一dao沟来。一只青色的白嘴鸦跟在犁后顺着垅沟点tou摆尾,不时从垅沟里啄食蚯蚓。一个没dai帽子的老tou子,手挎一筐zhong子,跟在白嘴鸦后tou,迈着均匀的大步,很有气派地甩开右臂,划着规则的半圆圈,往地里撒zhong。
在ba图林诺,家人迎接我时,liulou出来的爱和喜悦,使我感到痛楚。最令我惊讶的倒不是母亲的喜悦,而是妹妹的欢欣。她朝窗hu外一望到我,就飞快地跑到台阶上向我扑来,洋溢着那么动人的爱与欢乐,出乎我的意料。为了我她当天穿上一件新连衣裙,她是那么美——纯洁、年轻、天真烂漫、光彩照人。老家的房屋,有一zhong古老、简朴的美,叫我倾倒。我的房间里原封原样,好象我没有离开多久似的。所有的东西都在原chu1,连铁烛台上那支烧了一半的蜡烛也还留在写字桌上,记得这是那年冬天我离家时搁在那儿的。我走进房间,四下打量,黑色的圣像还在角落里,旧式窗hu上层是紫色和石榴红的玻璃,透过窗hu看得见树木和天空,细雨洒在新绿的校桠上,但天空有些地方还是蔚蓝色的。房间里还是有点晦暗、空dang、幽shen…木天花板黑而光hua,圆木叠成的四bi也是黑而光hua…橡木床的圆zhu也是光hua和沉重的…
三
我要到银行去jiao利钱,这样再次到奥勒尔去就有了事务上的借口。我把钱带去了,但jiao给银行的只是一bu分,剩余的我都花光了。这个行动非同儿戏,这表明在我shen上确实发生了某zhong变化,只是我没有特别注意罢了。我zuo事一向都不加思索,凭着一时的高兴。去奥勒尔的时候,我赶掉了客车,立刻就上了货车的机车。记得我爬上高高的铁踏板钻进一个cu野、肮脏的地方,就在那儿站着观看。有两个司机穿着一shen象铁一样闪亮的油污衣服,他们的脸也一样油污,一样发亮。眼白象黑人那样的,特别引人注目,眼圈象演员那样上过妆似的。年轻的一个猛地抄起一把铁锹,铲起堆在地板上的煤,哐啷一声,掀开炉门。炉门里pen出一团恶魔般的红色火焰,他用力一抡,把煤送进去,压住那地狱的火。年chang的一个用一块污秽不堪的抹布ca着手指,然后撩下抹布,这里摸摸,那里拧拧…突然一声刺耳的哨声,不知从什么地方pen出一团热腾腾的蒸气,挡住了我的视线,笼罩了四周。忽然一声更加震耳的轰隆声响起来,接着列车慢慢向前移动…这轰隆轰隆的响声多么cu犷,我们的力量在增大,速度在增chang,周围的一切都在颤抖、摇晃、tiao动!时间凝住了,jin张得ying化了,一条火龙在山岗之间匀速地向前抖动着。每一段行程都飞快地跑完了,而在它每跑完一段行程停下来chuan息的间隙中,在夜色和车站的静寂里,散发着树林的清香,附近的guan木丛也传出夜莺的欢快悦耳的歌声…在奥勒尔,我厚着脸pi尽情打扮自己:买了jing1致漂亮的chang统靴、讲究的腰bu带褶的黑上衣、红色丝织斜领衬衫、带红帽圈的贵族黑速檐帽,还买了一副价钱昂贵的骑兵用的ma鞍,pen香的pi子咯吱咯吱响,可爱极了。我晚上回家后,因为shen边放着心爱的宝贝而高兴得不能入眠。我又乘车到pi萨列沃去,目的是还想买匹ma——当时那边村子里正好有ma市。在ma市上我跟几个同龄人jiao上了朋友,他们也都shen穿腰bu带褶的短外衣,toudai贵族遮檐帽,是集市上的老主顾了。他们帮我买了一匹nen口的纯zhong牝ma(尽guan有个茨冈人缠着我,要求买他的老骟ma,他说:“老爷,买下我的米沙吧!买了它,你一辈子都会感激我的!”可惜是匹患气zhong病的顿河ma。)接着夏季到了,对我来说,是接连不断的节日:在ba图林诺,我没有连续住过三天以上,全在我的新结jiao的朋友们家里zuo客。等到丽卡从奥勒尔返回我们县城以后,我就开始呆在县城里,哪儿也不去了。我曾收到过她的一张简短的便条:“我已回,亟盼相见”当时我一刻也不容缓地骑ma奔往车站,顾不得那不高明的字条带来的不快,也顾不得天色已晚,乌云翻gun。进车厢后,列车的飞速行驶使我如痴如醉。雷雨大作,车厢的隆隆声、霹雳声、急雨倾泻车ding的喧哗声混合在一起,列车似乎更快了。蓝色的闪电不断地照亮了黑魆魆的车窗,雨水冲刷着玻璃,溅起泡沫,送进来新鲜的气息。
愉快的相会使我心情极为舒畅,世界上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欢乐。可是就在这时,在夏末发生了一件事。序兹明同他妹妹以及年迈的老父住在伊斯塔河陡岸上一座小庄园里,离县城不远。他经常到丽卡家zuo客。在命名日那一天,他大摆筵席,邀请了各方的朋友。那一天,他亲自去接丽卡,丽卡同他一起乘坐敞篷小ma车,我骑ma跟在后面。yang光普照下的干燥的旷野真叫人愉快,开阔的和俨然黄沙一样的田地被麦垛覆盖着,一望无边。我老想要表现自己的某zhong冒险jing1神和机灵,就一时肆无忌惮地策ma,一时又勒住它,然后再使它跃过一堆堆麦垛,风驰电掣地飞奔,锋利的ma掌把它的蹄腕划出了血。过命名日的午宴设在颓朽的凉台上,一直开到黄昏。黄昏不知不觉地和黑夜,和灯火,和美酒,和歌声,和吉他rong合在一起。我坐在丽卡shen旁,大胆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也没有抽回去。夜shen了,我们象事先约好一样,起shen离座,走下凉台,来到幽暗的花园里。丽卡在温nuan的黑暗的花园里站住,背倚着一棵树,向我伸开了双臂——我虽然看不清楚,但立刻猜到了那双臂的动作…很快,花园渐渐变成银白色,小公ji开始在庄园里嘶哑地啼鸣起来,怡然自得而又似乎有点孤零。又过了一会,整个花园都开始亮起来,东方广阔的天空中,花园后面河谷对岸的黄橙橙的田地上,lou出了金光…我们站在悬崖上,俯瞰河谷,丽卡已不理会我了,只是望着烧红了的天边,唱起柴可夫斯基的《清晨》来。高音的地方,她唱不上去了,于是停止了歌唱,提着山鹑色的麻纱裙子的漂亮绉边向屋子跑去。我惘然若失,站在那儿,脑子里发木,双脚发ruan。我走到悬崖边,在干草丛中的一颗老白桦树旁,一tou倒在树下。天已经大亮,太yang升起来了。接着,象夏末常有的,晴朗而闷热的早晨立刻来临。我tou枕着白桦树的genbu一下子就睡着了。太yang愈来愈炽热,很快地,我便在酷热和光焰中醒过来,站起了shen,趔趔趄趄地去寻找荫凉的地方。屋里的人还在干燥、眩目的yang光中沉睡。只有一个老主人醒来了。他书房的窗hu敞开着,窗下密密地chang着一丛野丁香。从窗hu里传来的咳嗽声,可以感觉到老人正在享受早晨的第一袋烟和掺有nai油的nong1茶。一群麻雀被我的走动从yang光照得耀眼的丁香花丛中惊飞,老人听到这急雨般的嘈杂声和我的脚步声,扯了扯shen上土耳其旧花绸睡衣的衣襟,掩住xiong口,探shen窗外,lou出一张可怕的面孔——两只zhong眼泡和一大把胡子,分外慈祥地笑了一笑。我抱歉地向他鞠躬,穿过凉台,朝敞开大门的客厅走去。清晨的静寂和空蒙、翻飞的蝴蝶、蓝色的古老bi纸、安乐椅和小沙发把客厅装点得非常幽雅。我躺在一张小沙发上,尽guan它的弧度使人不舒服,但我还是沉入梦乡。不久(虽说我睡了很久,但好象才过了一会),有人走到我跟前,笑着对我说话,还抚摸我的tou发。我醒过来,眼前站着年轻的主人——哥哥和妹妹,他俩都是黑pi肤,眼光炯炯有神,象鞑靼人那样漂亮。哥哥shen穿黄色斜领绸衬衫,妹妹也穿同样质地的题上衣。我一骨碌翻shentiao起来坐着,他们和蔼亲切地对我说,该起来吃早餐了,还告诉我说丽卡已经走了,不是一个人走的,而是和库兹明一dao走的。他们还jiao给我一张字条,我立刻想起库兹明那双mi蜂色的眼睛,机灵果敢,神色复杂。我接过纸条,向古老的“女仆室”走去。那儿有一个老妇人,穿着一shen黑衣服,满是瘢点的枯千的手提着一瓦罐水,站在放有盆子的方凳旁,谦恭地候着我。我边走边看字条:“别再想法见我了。”接着,我开始盥洗,水是冰冷的,刺人肌骨。“要知dao,我们这儿吃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