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士的座位,为的只打算站一会儿,就走进站池。①克伦姆就在这种小事情上显得落落大方,叫人羡慕;他花钱全不在乎。芭蕾舞正演着最后一晚的最后一幕,当时站池里挤得走都不好走。三排男人和女人全挤在那道栏杆前面。舞台上旋转得叫人眼花,灯光半明半暗,烟草味和女人身上的香味混杂在一起,一切在站池里常见的男女混杂的奇特情调,开始把法尔从他的理想里释放出来。他艳羡地望一望一个年轻女子的脸,看出她并不年轻,又赶快看开去。辛茜雅?达克的阴魂啊!年轻女子的胳臂不自觉地碰了他一下;一股麝香和木犀的香味,法尔用眼角瞄了一下。也许她毕竟是年轻的。她的脚踩到他了,向他道歉。他说:
“没有关系;芭蕾舞很好,可不是?”
“哼,我看得厌气了;你厌气不厌气?”
小法尔笑了——一张大嘴笑得相当惹疼;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表示——他还不大相信,他的一半福尔赛性格坚持要更加有把握些。舞台上的芭蕾舞象万花筒一样旋转着,雪白的、浅红的、翠绿的、淡紫的,突然间凝聚成一座五色缤纷的金字塔。掌声爆发出来,戏完了!深紫色的帘幕把金字塔隔开。栏杆前面的半圈男人和女人散了,年轻女子的胳臂和他的胳臂紧抵着。离他们不远,好象有人在闹事,全都围着一个襟上插粉红石竹花的男子;法尔偷眼瞧一下那个年轻女子,女子正望着前面的那群人,人群里挤出三个人来,挽着胳臂走着,都有点立足不定。当中一个人插了一枝粉红石竹花,穿一件白背心,留了一撮深褐色上髭;这个人走路时有点晃。克伦姆的声音说得又慢又平“你看那个‘流氓’,他醉了!”法尔掉头望去。那个“流氓”已经把胳臂抽出来,笔直地指着他们。克伦姆的声音越发冷静了,他说:
“他好象认识你呢!”“流氓”说话了:
“喂!”他说。“你们大家来看!这就是我的混蛋儿子!”
法尔看出了。原来是他的父亲!他真可以一头钻进大红地毯里去。倒不是因为在这里撞见他父亲,也不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吃醉了;而是克伦姆的那句“流氓”就象上天的启示一样,使他当时看出来这是真情。象他父亲那样一张漂亮的黄黄的脸,插一枝粉红石竹花,大摇大摆走着,的确象个“流氓”他一句话不说,低下头躲在年轻女子后面,就溜出站池;耳朵里听见后面喊法尔!他顺着铺了厚厚地毯的台阶跑下去,穿过几个弹压的人就到了方场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