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都是敞开的,只要他能够从自己的技能的适用中获得满足,而不是要求全世界的赞誉就行。我曾经认识一位少年时双腿便残废的男子,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他非常宁静、幸福。他之所以会有这么幸福,是因为他创作了一部长达五卷的关于玫瑰花枯萎病的专著。在我眼里,他是这方面的第一流专家。我无缘结识一大批贝壳学家,但是从认识他们的人那儿,我知道研究贝壳确实给那些乐此不疲的人带来了幸福。我还认识一位世界上最优秀的排字工,他是所有那些有志于创新字体的人的榜样。但是,那些有声望的人对他的尊重所给予他的快乐,远不及他运用自己的技巧时获得的真正的快乐——这一快乐与优秀的舞蹈家从跳舞之中获得的快乐大体相当。我也认识另外一些排字能手,他们能排数学字体,景教手稿,楔形文字,或任何冷僻和困难的文稿。我并没有去专门研究和考察这些人的私生活是否幸福,但我相信,在工作时间里,他们建设性的本能是得到了充分的满足的。
人们习惯于认为,在我们的机器时代,技术性工作所提供的快乐比过去的手工时代更少了。我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确实,今天,技术工人从事着与吸引着中世纪行会的活动迎然不同的工作,但是在机器经济中,他仍然具有举足轻重、不可或缺的地位。那些制造科学仪器和精密机器的人,那些设计师,那些飞机工程师,司机以及其他许多人,从事的仍然是一种几乎可以让技能得到无限发展的职业。就我以往的观察,在相对落后的地区,农业工人和农民并不如汽车或火车司机幸福,在自己土地上耕作的农民,时而犁地,时而播种,时而收获,这种工作确实丰富多彩,但这得看老天爷的险色行事,而且这些农民也确信这一点。但是,对于制造现代机械的人来说,他能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他能感到人类是自然的主人,而不是奴隶。当然,对于那些仅仅看管机器的人来说,这种工作是极端乏味的,因为他们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操作,很少有变化。而且工作越乏味,他们就越有可能让机器来操纵。机器生产的最终目的——我们的确远未达到这一阶段——在于建成这样一种体制:机器从事一切乏味的工作,人类则从事变化多端和创造性的工作。在这样的世界上,比起农业时代来说,工作将变得不再乏味,不再令人压抑。在开始从事农业的时候,人类便习惯于枯燥无味的生活,以便摆脱饥饿的威胁。当人们依靠狩猎能获得食物的时候,工作便成了一种乐趣。关于这一点,人们不难从富人们仍以这些祖先的职业为乐事的现象中找到证明。但是,自从引入了农业生产方式以后,人类便进入了毫无生趣,忧郁沉闷和疯狂愚蠢的漫长时期,直到今天,我们才凭借机器的有益的操作得到了解放,感伤主义者当然可以大谈什么与泥土的亲密关系,哈代笔下的世故农民的老辣智慧等,但是每个乡村青年的愿望之一,便是要摆脱甘心忍受风雨旱涝的奴役、寂寞长夜的境地。他们到城里找活干,因为工厂和电影院里的气氛是实在的,亲切的。一般人的幸福的基本成分,包含着友谊与合作,人们能从工业中,而不是农业中更多地得到它们。
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对事业信仰是幸福的源泉之一。我并不仅仅只考虑革命家,社会主义者,民族主义者,以及其他的受压迫国家中的诸如此类的人,我还考虑到了许多更为卑微的信仰。我认识的那些相信英格兰是十个失传部落的后裔的人,几乎总是幸福的,而那些相信英格兰只是埃弗雷姆和马纳塞部落①的人,也会感到同样地幸福。可是,我并不希望读者对此产生信仰,因为我不会去鼓吹任何对于我来说是基于虚假信仰之上的幸福,出于同样原因,我也不会去怂恿读者相信,人应该仅仅依靠喜好生活,虽然在我看来,这一信仰总能给人带来美满的幸福,但是要想发现一些并不是异想天开的事情也是容易的,并且那些对此事真正感兴趣的人们,则在闲暇时光也拥有了一种满足,立足以排解人生空虚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