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夜没有睡好。外面的风刮得很猛，我的《砌石工》会被刮到哪里去呢？尽那上面有不少略字和横线，但诗的大意还是清楚

“倒结实，可是个混！”

我一也没想到上还带着另一段诗。到加制工棚一搜查，把它搜来了。幸而那完全不是什么犯罪的东西，是写前线生活的一段（《普鲁士之夜》中的一段）。

驱赶着我们，〔担任警戒］

“这是我准备演文艺节目的时候用的，”我只好厚着脸说“我正在回忆一个剧本。演的时候，您来看吧。”

（我和特瓦尔多夫斯基两人的生活路在这里是第一次相。）

驱赶着我们，——

还有一次，我手里还有一大段诗没有烧掉，可是，在建造加制工棚的时候，抑制不住诗兴，我又写下了《砌石工》。那个时期我们是在隔离区内劳动，无须到区外去，因而对我们勿需每天搜。我把《砌石工》带在上已经两天了。第三天，晚名之前，我想趁天昏黑的当地到屋外去复习一次，然后把它烧掉。我想找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安静，却不知不觉走近了障碍地带。没想到这恰好是不久前腾诺钻铁丝网逃跑的地方。一个似乎原来就埋伏在那里的看守立即揪住了我的衣领，在黑暗中把我带了加制工棚。我利用在暗走的工夫悄悄把《砌石工》成一团，扔在后了。这时正刮风，看守没有听见我纸和扔纸的声音。

“你什么要回忆？不许回忆！”他拉长了脸警告我“看你再敢躺在这儿！有你受的！

“特瓦尔多夫斯基的诗。《瓦西里-焦尔金》。”我定地回答。

“喂，拿来！”他命令我把小纸片给他。我站起来，着一把冷汗把纸片送过去。那上面写的是：

“关了谁五昼夜？你说的是谁？”鞑靼人看守皱着眉追问。

这位上士班长是个受过教育的人，他读了一遍。

我的武——半片破刮脸刀片——被没收了，把那小段诗还给了我。他本来可以放掉我。那我就会赶去寻找我的《砌石工》。但是，这时已经过了名时间，囚犯们已不能在营区随便走动了。所以看守亲自把我送回工棚，锁上了门。

说着，他把我的纸片撕成两半，又撕成四块、八块…。我生怕他扔在地上，因为那碎片还是够大的，在这岗楼附近它很可能落到警惕更的长官手里，劳改营的长官切霍夫斯基正站在不远的地方监视着搜查呢。但是，看来他们是规定不许到扔东西的，脏了还得自己打扫。所以，看守就把撕碎的纸片像字纸篓一样又在我的手里。我一工棚门就急忙把它扔了火炉。

假如这上面的“人”和“担任警戒”几个字全写了来，看守定会把我立即揪去见行动人员，他们就能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但是，略字和横线像哑一样，什么也说明不了，他看到的是：

要还我们，还要答谢。

“是写信吗？”他问。

而我现在已经不能丢掉写作了！…

小伙的光在那张纸片和我的上来回扫了几遍，然后说：

是K——与T——

定要补偿我们的一切，

今天来谈这件事，似乎是微不足的。但当时对于我，对于一个一钱不值的隶来说，这却是了不起的大事：我从此便不能再离开嘈杂的人声躲到一旁去写诗了。假如再叫这个期人抓住，看到另外的诗句，就完全可能对我立案审查，加监视。

从布罗德尼察和奥斯切罗杰，

“特瓦尔多——夫斯基！”上上着几分敬意说“你写它作什么？”

“这里没有书看。我就这样凭记忆写下来，有时候读上两句。”

（把写好的信带到劳动工地，被查来只不过蹲几天禁闭。但是，这封“信”要是落到行动人员手里，就会引起他的疑心了！）

是K〔哈萨克人〕与T［鞑靼人]

还有一次，我违背了自己的习惯，在工地上一气写下一个剧本中的六十行诗，而且收工回营时没有把这一张纸藏好。当然，那上面许多重要的词也是用略字或横线代替的。看守是个宽鼻梁的小伙，朴实的。他看着这猎获有奇怪。

我好容易才借助“布罗德尼察”和“奥斯切罗杰”两个名词使他相信：我是在回忆别人写的一首关于前线的诗，可怎么也想不起全诗来了。

“这是什么？”

我记得那步行的五昼夜，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思路。我在为自己的诗担心，可是他却以为我在画障碍地带的略图，准备逃跑。不过，他也没有放过这张小纸块。他踏着眉反复读了好几遍。“驱赶着我们”几个字已经使他想到一些什么了，特别使他动脑的是“五昼夜”我甚至没去考虑这几个字会引起他的什么联想！“五昼夜”——这是劳改营里关囚犯禁闭时说的标准用语。

不能把没有烧掉的小纸片久留在边。有三次它曾给我带来很大危险。只因为我从来不把最危险的字写在纸上，而是用略字或横线代替，才使我免遭灾祸。有一次，我为了安静，离开大伙儿独自趴在离营区障碍地带较近的草地上，把小纸片夹在一本书里伪装起来写诗。不料这时一个看守，鞑靼人，从我后轻轻地走来了。他看见我不是在看书，而是在写什么。

的诗句越多，每月复习所占的天数也就越多。特别是这复习还有一个害，就是所写的诗句背得烂熟了，就再也发现不了其中的优劣，无法提了。为了尽快把纸片烧掉，本来就是匆忙中决定的初步方案，后来往往成为唯一的方案了。把写好的东西放起来，忘掉它，几年之后再取来用新的批判光重新看一看——这奢望是我连想也不敢想的。因此，不可能写真正的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