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诗歌当然都是梦的一形式，但梦由人作，也就正是生命形式。这是个数年前一抒情的记载，古典的抒情实不大切合于现代需要。”

她还想用“过去”来待自己，取了一个纸张多的信翻看。编号四十九，五年前三月十六的日。那个大学二年级学生，因为发现她和那两兄弟中一个小的情时写的：“了青草，一片。我看见一对斑鸠从屋脊上飞过去，落到竹园里去了。听它的叫声，才明白我鞋已完全透，衣袖上的黄泥也快了。我原来已到田野中走了大半夜，现在天亮又回到了住。我不用说它，你应当明白我为什么这样折磨自己。

我目下也可以说一切已很好了。谢谢你来信给我关心和同情。至于在字里行间的意思，我很懂得。你的歉仄与忏悔都近于多余，实在不必要。你更不用在这方面对我作客气的敷衍，因为我们关系已超过了需用虚伪来维持友谊或情。你是诚实的，我很相信。

我到这地方来，就正是希望单独寂寞把心同现实社会一切隔绝起来。我将用反省教育我自己。这教育自然是无终结的。现在已五个月了，还不见什么大步。

我很久了。事实上你也许就从不曾傍近过我。

我有许多天都整夜不曾合，思索人我之间情分的得失，或近于受人待，或近于待他人。总象是这世界上既有男女，不是这个心被人践踏蹂躏，当作果，便是那个心被人抛来掷去，当作棋。我想从虚空中证实在，似乎经验了一十分可怕的经验，终于把生命稳住了。我把自杀当成一件愚蠢而又懦怯的行为，战胜了自己，嫉与恨全在脑中消失，要好好活下来了。

她把信看完后，勉笑笑，意思想用这不关心的笑把心上的痛苦挪开。可是办不到。

世界为什么那么安静？好象都已死去了，不死的只有我这一颗心。我这颗心很显然为你而

在笑中，泪便已挂到脸上了。一千个日，人事变了多少！当前黄昏如何不同。

我心里想，灵魂同一样，都必然会在时间下失去光泽与弹，唯一不老长青，实在只有‘记忆’。有些人生活中无天也无记忆，便只好记下个人的梦。《雅歌》或《楚辞》，不过是一痛苦的梦的形式而已。

当我觉到这也算得是一生命经验时，我睛已：当我觉得这不过是一象时，我如同听到自己的呜咽：当我明白这不过是一个梦时，我低了。这也就叫‘人生’！

我并不希望它在你生活上占一个位置。我不必需，我这耗费生活的方式，这应当算是最后一次了。

由于你过分诚实，便不可免发生悲剧，我也相信。总之，一切我现在都完全相信，但同样也相信我对于两人事情的预，还是要离开你！来信说，你还希望听听我说的梦。我现在当真就还在作梦，这算是最后一次，在这黯黯灯光下，用你所熟习的这支笔捕捉梦境。我照你所说，将依然让这些字一个一个吻着你丽的睛。你喜这件事，把这信留下，你厌烦了这件事，尤其是那个税专学生到每天有机会傍近你边，来用各你所听的谄媚话赞你过后，再将那张善于说谎的嘴吻你丽的睛时，这个信你最好是烧了它好。

我意思是说，自从你所作的一件可怕事情，给我明白后，我在各方面找寻一可以重新使生命得到稳定的碇石，竟得不到。可是我相信会有步，因为时间可以治疗或改正一切。对人狂，既然真，就无不善。使用谨慎而得，本可以作为一个人生命的华鬘，正因为它必同时反映他人青的丽。这狂的印象，若好好保留下来，还可以在另外一时温人半冷的心，恢复青的光影，唤回童年的痴梦！可是我这几年来的狂，用到些什么地方，产生了什么结果，我问你？正因为这事太痛苦我，所以想对自己沉静，从沉静中正可看守自己心上这一炉火，如何在血中燃烧，让它慢慢的燃烧，到死为止！人虽不当真死去，燃烧结果，心上到末了只剩余一堆灰烬，这是可以想象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