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秀的妈原是溪人，二十三岁时即守寡，守住那不及两岁大的巧秀和七亩山田。年纪青，不安分甘心如此下去，就和一个黄罗寨打虎匠偷偷相好。族里人知了这件事，想图谋那片薄田，捉捉双，两人终于生生捉住，一窝蜂把两人拥到祠堂里去公开审判。本意也只是大雷小雨的将两人吓一阵，痛打一阵，大家即从他人受难受折磨情形中，得到一离奇的满足，再把她远远的嫁去，讨回一笔财礼，作为脸面钱，用少数买纸钱为死者焚化，其余的即好事力的程度均分用。这原是本地旧规矩，凡事照规矩作去，他人无从反对。不意当时作族长的，巧秀妈未嫁时，曾拟为跛儿讲作儿媳妇，巧秀妈却嫌他一只脚，不答应，族长心中即憋住一腔恨恼。后来又借故一再调戏，反被那有的小寡妇大骂一顿，以为老没规矩老无耻。把柄拿在寡妇手上，还随时可以宣布。如今既然了这笑话，因此回复旧事，仇人见面分外红，极力主张把黄罗寨那风打虎匠两只脚捶断，且当小寡妇面前捶断。私刑执行时，打虎匠咬定牙齿一声不哼，只把一双睛盯看着小寡妇。罚完事，即预备派两个长年把他抬回二十里外黄罗寨去。事情既有凭有据，黄罗寨人自无话说。可是小寡妇呢，却当着族里人表示她也要跟去。

不过更新的发现，却是从局里住屋一角新孵的一窝小上，及床一束束不知名草药的效用上，和师爷于短时期即成了个忘年，又从另外一方式上，和小局丁也成了真正知己。先是翻了几天《聊斋志异》，以为“青凤”“黄英”会有一天忽然掀帘而，来此以前且可听到楼梯间细碎脚步声，事实上雀鼠作成的细碎声音虽多，青凤黄英始终不面。这悬想的等待，既混和了恐怖与悦，对于十八岁的生命言自然也极受用。可是一和两人相熟，我就觉得抛下那几本残破小书实在大有理，因为只要我兴，随意浏览另外一本大书某一章节，都无不生命活跃引人胜！

搬过药王半个月来，除了和大队长赶过几回场，买了些虎豹，选了些斗，上后山猎了几回兔，一群人一群狗同在雪始的涧谷石崖间转来转去，搅成一团，累得个一大汗，其余时间居多倒是看看局里老师爷和小局丁对棋。两人年纪一个已过四十六七，一个还不及十五，两面行棋都不怎么明，却同样十分认真。局里还有半石印《聊斋志异》。这地方环境和空气，才真宜于读《聊斋志异》！

田产女儿通不要，也得跟去。这一来族中人真是面失尽。尤其是那个一族之长，心怀狠毒，情绪复杂，怕将来还有事情，倒不如一不二不休连割断，竟提议把这个不知羞耻的贱妇照老规矩沉潭，免得黄罗寨人说话。族祖既是个读书人，有个小小功名，读过几本“曰”加之辈分大，势力，且平时情又特别顽固专横，即由此，同族弟不信服也得畏惧三分。如今既用维持本族名誉面为理由，提这兴奋人的意见，并附带说事情解决再商量过继香火问题。人多易起哄，大家不甚思索自然即随声附和。合族一经同意，那些年青无知好事者，即刻就把绳索和磨石找来，督促行。在纷下族中人德和待狂已混淆不可分。其他女的都站得远远的，又怕又难受，无可奈何，只轻轻的喊着“天”却无从作其他抗议。一些年青族中人，即在祠堂外把那小寡妇上下衣服剥个光，两手缚定，背上负了面小石磨，并用藤葛把石磨扣在颈脖上。大家围住小寡妇，一面无耻放肆的欣赏那个光鲜鲜的年青，一面还狠狠的骂女人无耻。小寡妇却一声不响，任其所为，睛莹莹的从人丛中搜索那个冤家族祖。怕揭底的族祖，却在剥衣时装作十分生气，上下狠狠的看了小寡妇几，中不住骂“下贱下贱”装作有事不屑再看，躲祠堂里去了。到祠堂里就和其他几个年长族人商量打公禀禀告县里，准备大家画押，把责任推卸到群众方面去，免得将来其他事故。也一面安安那些无可无不可年老怕事的族中长辈，引些圣经贤传除恶务尽的话语，免得中途变化。到了快要下半天时候，族中一群好事者，和那个族祖，把小寡妇拥到溪，上了一只小船，架起了桨，沉默向溪上游长潭划去。女的还是低无语，只看着河中，以及被双桨搅碎中的云影星光。也许正想起二辈投生问题，或过去一时被族祖调戏不允许的故事，或是一些生前“欠人”“人欠”的小小恩怨。也许只想起打虎匠的过去当前，以及将来如何生活。不及两岁大的巧秀，明天会不会为人扼咙谋死？临发到河边时，一个老表嫂抱了茫然无知的孩，想近来让小寡妇喂一，老族祖一见，吼了一声，大骂“老狐狸，你见了鬼，还不赶快给我开！”一脚踢开。但很奇怪，从这妇人脸上，竟看不恨和惧，看不特别张，一切都若平静异常。至于一族之长的那一位呢，正坐在船尾梢上，似乎正也不想看那小寡妇。其实心中却漩起一极复杂纷情。为去掉良心上那些刺，只反复喃喃以为这事是应当的，全族脸面攸关，不能不如此。自己既为一族之长，又读过圣贤书，实有维持德风化的责任，当然也并不讨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