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人了。他一定知道,具有多大的政治意义,整个场面———我告诉您吧,这小子很敏感、聪明、机灵,有些人还真不如他呢。他脸色苍白,戴一副古怪的镍镜,淡黄色的头发有点鬈曲,模样几乎像个小天使———他怎么办,他怎么办?在周围仍然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感到关键的时刻来到了。莱尼已经亮了相———他怎么办呢?唔,他接过咖啡,用准确的德语清楚响亮地说:‘谢谢,小姐。’———并且喝起来。汗珠他的额头上冒出了,您听着,可能他已有好几年没有得到过一滴咖啡或茶了———这对他来说犹如给瘦弱的肌体打了一针。唔,这样一来幸而就结束了紧张得可怕的死一般寂静———如释重负地赫特霍尼叹了一口气,叽里咕噜地克雷姆普说什么‘布尔什维克———军人寡妇———给布尔什维克喝咖啡’,第二次格龙奇笑了,第二次我吐了一口唾沫,放肆极了,差点吐到克雷姆普的假腿上———那可就是亵渎圣物了。谢尔夫和汪夫特气呼呼的,其他人如释重负。莱尼这时没有咖啡喝了———伊尔泽克雷默尔,她做了什么呢?从自己的壶里她给莱尼倒了一杯,给她送去,同时清楚地说:‘你也不能干咽面包呀。’———伊尔泽的咖啡也不错。她有一个兄弟,是个铁杆纳粹,在安特卫普身居要职,老给她捎生咖啡豆———是啊,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这是莱尼的决定性战斗。”
莱尼一九四三年底一九四四年初的这次决定性亮相,笔者觉得非常重要,因此进一步想广泛将材料收集,便再次走访了所有仍活着的这一幕的目击者。首先,他觉得佩尔策所说的“死一般寂静”时间未免太长了。笔者认为,这是一种文学夸张,必须加以澄清,因为根据他的看法和经验“死一般寂静”决不可能超过三四十秒。克雷默尔———一笔附带着提一下,她根本不否认她的纳粹兄弟和捎咖啡之事!———估计,死一般寂静有“三至四分钟”汪夫特说:“对这一幕我记忆犹新,我至今还责备自己,我们都听之任之,等于是赞成所发生的事情———死一般寂静?我宁可说是卑鄙的寂静———这有多长吗?您既然认为这很重要,那我就说:一至两分钟。我们本来是不该沉默,不能沉默的。我们的子弟兵在外面挨冷受冻,一直在把布尔什维克追击着(一九四四年已非如此,当时是布尔什维克在‘追击我们的子弟兵’,笔者作此历史性更正),而他在暖和的屋子里呆着,还得到这个婊子送的一比三咖啡!”赫特霍尼:“嗯,我当时不寒而栗,鸡皮疙瘩全身都起了,真是如此。我不知道莱尼是否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后来我还时常琢磨这个问题。我佩服她,佩服她的胆量和爽快,佩服她在这种死一般的寂静中洗杯子、擦干杯子等等所表现出来的惊人的镇静,有一种在那里面———我说是冷静的———人性和真诚,该死的———至于时间嘛:我对您说吧,很长很长———不管是三五分钟还是只有八十秒钟。很长时间,而我第一次对佩尔策产生了某种好感,他显而易见站在莱尼一边,反对克雷姆普———吐唾沫显得相当庸俗,在那种情况下不过是唯一可能的表达方式———意思很清楚:他恨不得朝克雷姆普的脸上吐去,可是他不能那样做。”
格龙奇:“我当时真想大声叫好:那个姑娘有胆量。他妈的,她一开始就打了决定性的一仗———可能不是有意的———不过她一定意识到:这个小伙子她认识才只有一个半钟头,他在花圈架子组干活无依无靠———任何人,即使是爱管闲事的汪夫特,她同他有什么暧昧关系也不能说。如果您问我并允许我用军事术语表达的话,早在根本没有什么射击目标之前莱尼就给自己开辟了一个巨大的射击区。她所做的事,谁也不能作其他的解释:纯洁天真的人性,对劣等民族虽然不准讲人性,可您知道,就连克雷姆普这样一个家伙也明白,波利斯是一个人,他有一个鼻子两条腿,甚至鼻梁上还有一副眼镜,而且比那一帮人都敏感。波利斯无非是由于莱尼的大胆行为才变成人,被宣布为人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尽管后来还发生了那乱七八糟的事。至于时间有多长:哦,五分钟,我觉得至少有。”这次死一般寂静可能持续的时间,笔者感到自己应该通过一次试验来确定。由于那间工作间———现为格龙奇所有———还在,测定可以进行的:莱尼的桌子距离波利斯的桌子有四米,从波利斯的桌子到自来水龙头有三米,离莱尼的桌子(这里放着咖啡壶)有两米自来水龙头———再回到波利斯的桌子又是四米:总共十三米,很可能莱尼表面上从容不迫,实际上却肯定是匆匆走过这段路程的。遗憾的是,打掉杯子的动作只能模拟,因为笔者既无截肢者又无假肢可供借用,就无需模拟了,洗擦杯子、倒咖啡,他———笔者———做了三次试验,以便完全有把握取得人们所说的客观平均值。结果是:第一次试验四十五秒,第二次试验五十八秒,第三次试验四十二秒。平均值:四十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