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慢慢地溜达了起来。
现在还刚刚九点,他信步走进蒙梭公园。因为刚洒过水,公园里的空气显得特别湿润而清凉。
他找了条长椅坐下,又开始想入非非起来。一衣着入时的青年男子正在他的前方来回踱着方步,显然是在等候一位女士。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握了握男青年的手。然后挽着他的胳臂,双双离去了。
此情此景在杜洛瓦心中突然掀起了一股对于爱的追求的汹涌波涛,但他所需要的,是名门闺秀的爱,是格调高雅、别具柔情的爱。他站起身,继续向弗雷斯蒂埃家走去,心下想着,这家伙倒是福星高照,鸿运亨通!
不想他走到朋友家门口,正赶上他从里边出来。
“啊,你来啦。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杜洛瓦见他正要出门,未免有点难于启齿,半晌说道:“我…我…我想告诉你,瓦尔特先生要我写的关于阿尔及利亚的文章,我没有写出来。这很好理解,因为我一篇东西也未写过。干哪一行都得有个熟悉过程,写文章也不例外。我相信,我会很快写出好文章来的,但开始阶段,我却有点不摸门儿。文章的意思我已想好,整篇都想好了,就是不知道怎样把它写出来。”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弗雷斯蒂埃狡黠地向他笑了笑说:“这我知道。”
杜洛瓦于是接着说道:“就是呀,不管做什么,人人在开始的时候都会这样。所以我今天来…是想求你帮个忙…我想费你几分钟时间,请件帮我把文章的架子搭起来。此外,这种文章应采用什么样的格调,遣词造句应当注意什么,也请你给我指点指点。否则,没有你的帮助,这篇文章我是交不了差的。”
弗雷斯蒂埃始终在那里乐呵呵地笑着。后来,他拍了拍这位老友的臂膀,向他说道:“这样吧,你马上去找我妻子,她会帮你把这件事办好的,而且办得不会比我差。她那写文章的功夫,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今天上午没空,要不,帮你这点忙,还不是一句话?”
杜洛瓦一听,立刻露出为难的样子,犹豫半天,才怯生生地说道:“我在这个时候去找她,恐怕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你尽管去好了。她已经起床,我下楼时,她已在我的书房里替我整理笔记。”
杜洛瓦还是不敢上去。
“不行…这哪儿行?”
弗雷斯蒂埃两手搭在他的肩头,把他的身子使劲转了过去,一边往楼梯边推搡,一边向他说道:“我说你就去吧,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肉呢?我既然叫你去,总不会没有道理的。你难道一定要我再爬上四楼,领着你去见她,把你的情况向她讲一讲?”
杜洛瓦这才打消顾虑:“那好,既然这样,我就只好从命了。我将对她说,是你一定要我上去找她的。”
“行,你怎么说都行。放心好了,她不会吃掉你的。最主要的是,可别忘了今天下午三点的约会。”
“请放心,我不会忘的。”
这样,弗雷斯蒂埃心急火燎地赶紧走了,站在楼梯边的杜洛瓦于是开始慢慢地拾级而上,同时心中在考虑着应当怎样说明自己的来意,仍为自己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接待而有点忐忑不安。
腰间系着蓝布围裙、手上拿着笤帚的仆人,来给他开了门。仆人未等他开口,先就说道:“先生出去了。”
杜洛瓦不慌不忙地说道:“请去问一下弗雷斯蒂埃夫人,看她现在能不能见我。请告诉她,我刚才已在街上见到弗雷斯蒂埃先生,是他叫我来的。”
仆人随即走了,杜洛瓦在门边等着。须臾,仆人回转来,打开右边一扇门,向他说道:“太太请先生进去。”
弗雷斯蒂埃夫人正坐有书房里的一把扶手椅上。书房不大,四壁严严实实地围着一圈高大的红木书架。一排排隔板上整齐地码放着各类图书。形形色色的精装本更是色彩纷呈,有红的、黄的、绿的、紫的和蓝的,使得本来单调乏味的小小书屋显得琳琅满目,充满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