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她说“请不要送我,不要跟着我,更不要再单独一人到我家来,我不会接待您的。再见。”
说完,她板着脸,一径走了出去。
杜·洛瓦没有拦她,因为他的原则是,凡事不可硬来,神甫这时也从他那间斗室走了出来,神情有点恍惚。杜·洛瓦走上去,盯着他的两眼,冲着他骂道:“要不是看你穿着这身长袍,我一定给你这张猪脸两记耳光。”
骂完之后,他一转身,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刚才那位胖胖的先生,头上戴着帽子,两手倒背在身后,仍不耐烦地在门廊下等着。两眼紧紧盯着门外的广场和四周的街道。
杜·洛瓦走到他身边时,两人又互相客气了一番。
瓦尔特夫人既已离去,杜·洛瓦也就到了报馆里。一进门,他便从仆役们紧张的神色上看出,一定发生了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情。于是大步走进经理室。
瓦尔特老头正满头大汗地站在那里,一句一句地口授一篇文章,并一边口授,一边向身边的外勤记者布置任务,或是对布瓦勒纳交待两句,再或是拆阅手边的信函。
看到杜·洛瓦进来,他高兴地叫了起来:“啊,好极了,漂亮朋友来了!”
话一出口,他不禁有点尴尬,立刻停了下来,解释道:“对不起,这样称呼你实在很冒味。我今天真是忙昏了头。我是因为听我妻子和女儿一天到晚这样叫你,也就跟着叫起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哪儿会?”杜·洛瓦笑道“再说这个绰号并无任何让人不快之意。”
“很好,”瓦尔特老头接着说“这么说,我就同大家一样叫你漂亮朋友了。来,我来对你讲一讲,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内阁已经倒台,议会的投票结果是三百一十票对一百零二票。我们的假期又要往后推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谁也说不上,而今天已是七月二十八日。西班牙对有关摩洛哥的安排十分不满,是杜朗·德·莱纳及其一伙倒台的根本原因。由于陷得很深,现在已是进退两难。马罗已奉命组阁。他提名布丹·达克勒将军为国防部长,我们的朋友拉罗舍—马蒂厄为外交部长,他自己则除任总理外,还兼任内政部长。这样一来,我们的报纸将会具有半官方性质。我正在写一篇带有指导意义的文章,就一些原则问题发表一点看法,给几位部长指明道路。”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当然这条路,也正是他们自己打算走的。因此围绕摩洛哥问题,我现在必须能够拿出既饶有兴味,又具有现实意义的东西,也就是发表一篇能产生效果、引起轰动的专题文章。具体要求,我也说不太清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希望你来给我动动脑筋。”
“这件事您就交给我吧,”杜·洛瓦寻思片刻说道“我国在非洲的殖民地,地域辽阔,分左中右三块。中间为阿尔及利亚,左右两边分别为突尼斯和摩洛哥。我可以给您写一篇文章,谈谈此殖民地的政治状况及其土著居民的历史。此外,文章还将介绍一点沿摩洛哥边界到著名绿洲菲居伊的有关情况。这块绿洲,其他欧洲人至今尚未去过,这次冲突就是因为它而引起的。您觉得这样写怎样?”
“好极了!”瓦尔特老头叫了起来“文章打算用什么题目?”
“从突尼斯城到丹吉尔①。”
“真是再好没有。”
①突尼斯城,北非国家突尼斯首都。丹吉尔,摩洛哥一港口城市。
杜·洛瓦于是走去翻了翻往日的《法兰西生活报》,把他的处女作《非洲服役散记》找了出来。由于这篇文章通篇谈的是殖民政策以及阿尔及利亚的土著居民和在奥兰省的所见所闻,他只须用打字机打下来,稍加改动,重新换个标题,便完全可以应付当前的需要。
不到一小时,经他粗粗一改,文章也就算是定下来了。不但与当前形势紧密结合,而且还对新成立的内阁称赞了几句。
瓦尔特读后大加赞扬:“很好…很好…非常好。看来你是一位难得的人才,实在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