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实现了去拜望安娜的心愿。她要去zuo一件使她妹妹伤心和惹得列文不高兴的事情觉得很过意不去；她觉得列文家不愿意和弗龙斯基有任何来往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她认为拜访安娜表明尽guan她的chu1境改变了但是自己对她的感情依然不变是她的责任。

为了使这趟旅行不依靠列文家的帮助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打人到乡村里去租ma；但是列文一听说这件事就来责备她。

“你为什么认为你去我会不高兴呢？即使我不高兴的话如果你不用我的ma我就会更不高兴了”他说。“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一定要去。再说要在乡村里租ma一来会使我不高兴而主要的是他们会承揽下这桩差使但是永远也不会把你送到地方的。我有ma。如果你不想让我难过的话你就拿我的去用吧。”

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只好答应在指定的日期列文给他的姨姐准备好了四匹ma作为lun班驾驶的驿ma是由耕ma和乘骑拼凑起来的一点也不壮观但是却能够当天把她送到目的地。目前要动shen离开的公爵夫人和接生妇都需要ma这对列文说来是一件麻烦事但是由于他殷勤好客他不能让住在他家里的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到外边去租ma况且他知dao她为了这趟旅行而要花费的二十个卢布对她来说是一笔了不起的数目；而列文对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的拮据的经济状况就像对自己的事情那样关心。

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听了列文的劝告在黎明以前就动shen了。dao路很好走ma车很舒适ma匹跑得很起劲在驾驶台上车夫旁边坐着的不是仆人而是列文为了安全起见派遣来的事务员。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打瞌睡了直到抵达了换ma的小旅店才醒过来。

在列文那次去斯维亚日斯基家中途逗留过的那家蒸蒸日上的农家喝过茶同女人们聊了一阵孩子同老tou谈了谈他非常钦佩的弗龙斯基伯爵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在十点钟就继续赶路了。在家里由于要照顾孩子们她没有思索的余暇。但是现在在这四个钟tou的旅途中她以前压抑住的千tou万绪突然都涌上了她的心tou她开始从各zhong不同的角度来回顾她自己这一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的思想使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最初她想到了孩子们虽然公爵夫人主要是基di（她比较更信赖她一些）答应了照顾他们她还是放心不下。“但愿玛莎不要又淘气格里沙不要被ma踢了莉莉不要再闹肚子就好了。”但是一下子眼前的问题又被不久将来的问题代替了。她开始沉思今年冬天在莫斯科她得搬到一幢新房子里去把客厅的家ju更换一新给最大的女孩zuo一件冬大衣。随后更远的未来的问题——她怎样把孩子们培养成*人——也出现了。“女孩子们还好办”她凝思。“可是男孩子们呢？”

“好在现在我在教格里沙但是这只是因为我现在没有牵累没有怀yun。自然什么都不能指望着斯季瓦。靠着好心人的帮助我会把他们培养成*人；但是万一又生儿育女呢…”她突然想起那句话——说加在妇女shen上的咒诅是生育的痛苦——有多么不正确。“分娩倒没什么；但是怀yun却是一件苦事哩”她沉思回忆她最近的一次怀yun和最小的婴儿的夭折。她回想起刚才在歇脚地方她和一位年轻女人谈过的话。为了回答她有没有孩子这个问题那个年轻美貌的农妇快活地答复说：

“我有过一个女孩但是老天爷解放了我。我去年四旬斋把她埋了。”

“那么你很难过吗？”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问她。

“有什么可难过的哩？老tou的孙子孙女本来就很多了。儿女只不过是个麻烦罢了。害得你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不过是个累赘罢了。”

尽guan这个年轻女人脸上liulou着温柔和蔼的神情这回答却使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起了反感；可是现在她不由得回忆起这句话。在这句豁达的话里倒也有一bu分dao理。

“总而言之”她沉思回顾她这十五年的结婚生活。“怀yun、呕吐、tou脑迟钝、对一切都不起劲、而主要的是丑得不像样子。基di就连那样年轻美丽的基di也变得那么难看了。我怀yun的时候我知dao我变丑了。生产、痛苦痛苦得不得了最后的关tou…随后就是哺ru、整宿不睡那些可怕的痛苦…”

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几乎哺ru每个孩子都害过一场nai疮她一想起那份罪就浑shen战栗。“接着就是孩子们的疾病那zhong接连不断的忧虑；随后是他们的教育坏习惯（她回想起小玛莎在覆盆子树丛里犯的过错）学习拉丁语…这一切是那样困难和难以理解。最要命的是孩子的夭折。”那zhong永远使慈母伤心的悲痛回忆又涌上了她的心tou：她最小的婴儿一个害hou炎死去的小男孩；他的葬礼大家对那淡红色小棺材所表示的淡漠当盖上装饰着金边十字架的淡红色棺材盖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他那满鬓鬈的苍白的小额tou和微微张着的lou出惊异神情的小嘴的时候她所感到的那zhong肝chang寸断的凄惨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