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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的窗(2/6)

老人立刻来了神,说:“我可以投送那些无法送达的死信。”

那一天,正是晚饭前,太的余晖把河涂染成让人心疼的血红,我正好站在河边,便走上去安老人说:间的吃法与我们间的吃法不同,饺煮熟再吃是我们间的吃法,若间的吃法把煮熟的饺抛洒河中,你的老伴儿肯定在间无法收到。老人抬起望望我,似乎得到安。他说他好像见过我,在邮局里,我举着话筒光泪不声。然后他就走了。我就是在那一天认识的老人。那时,我还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走路谈,像正常人一样看到光明或逃开光明。

“谢谢,谢谢!”老人一下充实起来,轻盈起来,光亮起来。步伐铿铿然,螺旋下楼。手里攥着第一封将要去送的死信。

“你应该在家里休息,人应该服老,脚怎么也是不如年轻时候。”局长表情沉痛,咬着牙说了这几句话,他知这个决定对老人意味着什么。

还是先把我放在一边,继续说老人的故事。我与这个故事的关系,到最后你便可以发现。

生命又回到老人的躯上,他觉得自己又活得充实而有意义起来,像他当年在鼠街中心小学与孩们在一起时一样,尽“b、p、m”“人与字的不同”他讲了四十二年之久,但他从没有重复,每一次讲都如第一次。就像一个着一个女人的男人看见太每天都是新的一样,就像生命的老赫尔曼·黑认为我们的生命永远是生后的第一天一样。

老人把低埋在两上,腰骨弯塌下来,一动不动,像一只风了的人形标本。一行浊混的老泪在他那被皱纹纵横切割的脸颊上左右徘徊,绵延而下,终于掉在老人脚上。

局长很是痛快“好了,就这样吧,每月我们发给你四十元就算补助费。”

局长先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后来他被老人角里混浊的以及他那为别人所掌握的悬而未定的希望所造成的搐的嘴角所动“那么你能什么呢?”

半个月前,老人在邮局门外的台阶上摔了一跤,右膝破了黯的血滴顺着小爬到脚面上。换在年轻人上,这伤本不算什么,可是老人的右膝却一日日鼓胀起来,髌骨浮起来。医生说是组织损伤所造成的积,需卧床十天。

可是,又在忽然之间,黑暗降临了。就是现在。老人正坐在两年前他在第七与第八之间没有房号的房间里的第七十八号茶杯前找到的邮局局长面前。

那一天,老人回到家,给老伴儿写封信的望撞击着他,他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坐不下去站不起来,最后终于没有写。没有写的原因很简单,他要诉说的太多太多,以致无法落笔,无法开和结尾,只好选择沉默。正像我们太亲太近的人,你无法描写他一样。你能够诉说或描写的对象,必须备一个条件,那就是与你的距离,没有距离,也就无法存在诉说和描写。

那个穿邮局制服的青年抬起,看看老人庄严的面孔。拥有这面孔的人肯定是有非见局长不可的事,是糊不走拒绝不了的。青年人朝着一个什么方向都不是的空中一指:那儿。老人楼上楼下左边右边了十七八分钟时间,在第七与第八之间没有房号的房间里的第七十八号茶杯前终于找到邮局局长,在这个不大的邮局里。老人气吁吁掏自己的证件,自我介绍说他是鼠街中心小学的退休教师,退休的时候正好老伴儿又去世了,他活着没有了希望,没有人再需要他,他希望局长能给他一份工作,他不要钱只是义务劳动。

一个生辰日。那一天,他熄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电灯,燃起三枝蜡烛,在昏黄的烛光下,他笨手笨脚包了五十九个一寸大小的饺。老伴儿去世正好五十九岁。然后,他把这五十九个小饺抛洒在鼠街西的一条通往远的污河里。河像一只庞大的铁锅里的沸,跌宕跃,小饺落到河里犹若一般上下蹿起,最后被河着舞带走了。可是,忽然,老人望着那远去的河哭泣起来,说饺忘记煮了,还是生的。

这是两年前一个很晴朗的午日所发生的事。就在那天,忽然之间,老人那无所依恃于世界又无人需要于他的孤独,在那个午日的矮矮的两层楼梯的旋转中消失殆尽。

老人把神思拉回到邮局里,望望前那封投寄“北京八宝山老山骨灰堂第五区第一百零五号收”的信了声。

“年轻人,我要找你们邮局的局长。”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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