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半天,说:“您说得对,我当然知道。”
“你当然应该…”老人忽然停住了。他这才发现女人的眼睛洞开着却没有眼睛,那儿只是两个凝固不动的黑洞,像两只燃烧成灰烬的黑炭。它呆滞而僵硬地守在理应射出光芒的地方却没有射出光芒。
老人一下子震惊了。
“对,我是个瞎子。”
“喔,老天爷。对不起。”
女人又微笑起来“不,一切都很正常。”
然后,她走到老人跟前,把那封牛皮纸的信还给老人。“您看我是个瞎子,我无法眺望什么,所以这信不是我的。您去找吧,也许很久才能找到她,也许永远也找不到,但您要找下去。”
老人几乎要哭了,他望着她那光洁的脸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把信接过来,转身又悄悄放在桌子上,就走了。
“再见。”
“再见。”
这些天来老人一直闷闷不乐,绝望已极,在苍凉与昏暗的心境中寻找一位每天太阳初升时分开窗眺望的女人,这心境持续到他终于看到这个女人终日被吞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老人走下那女人楼梯的时候,渐渐重现了两年前从邮局局长手里接过第一封死信时的情景,他又充实起来,轻盈起来,光亮起来,步伐铿铿然,螺旋下楼。只是手里没有了要去送达的死信。
在故事即将讲完的时候,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就是在那个普通得令人无法回忆出任何天气特征的下午,我所失去的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那是我的光明的世界。每天清晨,是我站在故事里那个在太阳初升时分开窗眺望的女人的位置上。我已经习惯了黑暗。
几年前,当我还看得见光亮的时候,我曾经让自己躲到车站电线杆的阴影里;现在,当世界真的永远交付给我一片茫茫黑暗的时候,我用心灵寻找着光亮。我不能说我已经完成了黑暗与光亮这个既相悖又贯通的生命过程,但我的的确确领悟到这是生命存在的两个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