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换一句话说,她现在的精神生活不在家庭,她非常偶然地开启了一扇大门。
方伯舒教授患感冒,一个叫周肇基的博士生同学邀请她一道去看望方教授。
周肇基理论造诣很高,是北京思想界一个非常活跃的人物。他对于历史著作的独特解读,使得他总是能够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散见在报刊上的文章,引起了人们的广泛注意。听说一家出版社正在印制周肇基这些作品结成的文集,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会看到书出来。周肇基的思想成为纪小佩的精神引导,她好像比作者本人更期待看到周肇基的作品集。
实际上纪小佩和周肇基没有多少来往,虽然他们作为方伯舒教授的学生有密切来往的条件。纪小佩对于她敬佩的人总是习惯性地保持能够进行欣赏的距离。她觉得这样更好。第一次和周肇基在一个场合讨论,纪小佩还记得,他们谈的不是历史,而是当代文学。纪小佩印象深刻:周肇基对当代文学持强烈谴责态度,他猛烈抨击“掌握文学话语权”的作家、理论家的平庸和堕落,他无法容忍文学和现实生活的严重背离,无法容忍文学像娼妓一样向权力和金钱出卖肉体和灵魂,强调文学家要具备独立思索的品格,肩负起维护社会良知的道义责任…纪小佩佩服周肇基的才华,但是,她又隐隐地为他担心,害怕他因为深刻和直率招致祸端。
(4)
纪小佩问过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是不是受了父亲的影响?她曾经和纪南谈到周肇基。纪南认为周肇基“不可多得”但是又认为这个人在政治层面“稚嫩”纪南说:“政治是一个过程。这个人显然对以往缺乏直接体验,所以他不知道这个过程的严酷性。”他认为周肇基不久就会知道,就会收敛锋芒。从历史到今天,几乎所有人走的都是同一条路。周肇基不会是例外。
纪小佩完全没想到周肇基会主动邀请她一同去看望方伯舒教授。
方伯舒教授的家在中国文化大学宿舍区,一套三居室楼宅。纪小佩和周肇基来时,客厅里已经有一位拄拐的来访者,这人是杜一鸣。
周肇基和杜一鸣竟然是认识的。周肇基在向他介绍纪小佩的时候,只简单说她是方伯舒教授的学生。杜一鸣不知道纪小佩是金超的妻子,也不知道她是纪南的女儿,但是纪小佩知道他。
纪小佩坐下来,杜一鸣正在谈关于权力制约的问题,他认为权力与资本的结合是造成目前社会状况紧张的根本原因,如果不能够制约权力,那么,权力将会极为野蛮地扩张为不受任何约束的力量,它会吃掉土地、资源、银行资产,吃掉能够搞到手的任何东西,同时,它也会吃掉社会良知,破坏掉社会和谐,使社会处在尖锐的对立之中。
纪小佩对这些问题考虑很少,所以杜一鸣的话没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
仍然是周肇基吸引着她。
周肇基从全球化角度谈中国当代文学。他认为,在未来几年里,政治对文学的干预也许会减弱,文学相对来说会有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这是产生重要作品的适宜时机。现在对文学构成威胁的是逐渐形成潮流的消费文化,是文学的低俗化。他猛烈抨击了当前流行的几部所谓美女作家的恶俗之作,指出事情还不仅仅如此,一些重要作家也正在降低自己的文学品格。他提到胡杨,说胡杨在经历了《国色》事件以后,基本上丧失了对生活的敏锐感觉,丧失了对社会人生进行探索的勇气,走向了唯美主义…他说,固然可以把胡杨的这种转变归结为某中挤压的后果,也不能排除消费文化对作家的影响,他认为这是整个社会价值观出现摆动在作家当中造成影响的必然结果。
方伯舒教授因为感冒显得很虚弱,他不想或者说没有精力多谈,只简单说:“这种影响可能会持续相当长时间。”
杜一鸣说:“某些人能够容忍恶俗却不能够容忍崇高,不能容忍严肃的思想,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脱离民众,脱离生活,不能产生伟大作品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