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汇入波涛
49。爱与死
一下子死掉五个后生和一个军人,即使在残酷的战争年代也是很大的事件。我很想了解这件事发生以后,在较为广阔的背景上引起了怎样的反响,我想当然地以为会在历史记载中找到有关记述,为此,我专门请教了洛泉市党史资料征集办公室的专家,想请他们为我提供一些必要的细节,比如——为什么会发生担架队员被遣留在敌人腹地这样的事情?谁应当承担指挥上的责任?在这个事件之后,当地政府、有关bu队采取了什么措施安抚死者的亲属?那些应当承担责任的人究竟承担了什么责任?他们受到了怎样的chu1罚?
我在电话里得到的回答是:在洛泉市的历史档案中,不仅没有我关心的那些事情的记载,甚至没有关于那支担架队的任何记载。专家的结论是:这可能是一个传说——我们都知dao,传说是无法进入历史的。
我无法反驳他们,但是我仍然不想放弃,追问了一句:“当然,我们可以认为这是一个传说,请问您听说过这个传说吗?”
专家显然认为我的问题已经超出了他的工作范围,冷冷地说:“我没有听说过。”还没好气地找补了一句:“我从来没听说过。”“嗵”的一下,电话挂了。
现在的人都没耐心,我已经很感谢那位专家回答了我那么多让人烦心的问题。让我感到不舒服的是,在那位不愿意多guan闲事的专家面前,我简直就是一个神经不大正常的人。不过这也没有什么,用阿Q的方式想一想,一个人活在世上要zuo一些事情,就难免会被人认为神经不正常或者干脆就是一个傻瓜,心里也就释然了。
这样,在我给读者的叙述中就造成了一个遗憾:这个事件的某些关键环节出现了很难作补充的空白。我无法责怪故事最初的转述者吴克勤,因为他不承担科学地完整地叙述故事的责任,他仅仅是在叙述一个故事。看来我们的故事先天地就带有某zhong程度的缺陷。当然,任何一bu小说都应当遵从于艺术规律对残缺进行弥补,使它至少在逻辑上完整,但是这并不是无条件的。有的东西能够弥补,有的东西就不能够弥补。我认为我在上面列举的那些缺项就不能用虚构来弥补。所以我无法臆造某些细节,在这个bu分,我必须放弃小说家进行虚构的权利,不讲述没有的东西。
我现在叙述真实存在的东西——这也是吴克勤亲口讲述给我的,是整个故事的一bu分,而且在我看来是很重要的一bu分。
接下来的三天,ma家崾岘一直沉浸在我们上面描述过的悲哀气氛之中。装殓了喜子、双zhu、友娃和狗剩衣物的棺椁都按照当地的风俗和仪式掩埋了,死者的亲友都各自回家,品味丧失亲人的痛楚去了,ma家崾岘比出事以前更加沉寂,人们在街巷里走路尽量不发出脚步声,好像生怕惊扰了那些死去的和活着的人,好像这个世界突然变得脆弱起来,再经不得任何chu2动和惊扰一样。
春耕也停止了,ma家崾岘人竟然认为这个时候的生产活动是对死者的漠视,把各自的牛拦挡在自家院子里,让农ju在窑前晒太yang。没有人走动,整个村子很少看到走动着的人,这就是说,一切都停止下来了。
作为刚刚建立苏维埃政权的地区,崤yang县的阶级斗争复杂而尖锐,白旭作为一县之chang日理万机,ma汉祥第二天赶到崤yang县城的时候,没有见到白旭县chang。白旭县chang亲自带领武装人员剿灭夕梦山林区一gu地主土匪武装去了——这gu胆大妄为的土匪武装袭击了谷庄驿乡政府,造成了包括乡chang在内的五名政府工作人员的死亡。
副县chang认为事关重大,就让ma汉祥先回去,派人火速去向白旭县chang报告。
白旭县chang回到崤yang的时候,ma汉祥还在返回ma家崾岘的山路上。
山路上绝对没有其他的旅人。ma汉祥,这个坚毅的汉子,就借这样的机会品味着内心shenchu1可怕的悲哀。他匍匐在一片草地上,咧开大嘴,任由眼泪倾xie而出,叫喊着——
“怎么得了?喜子,我的好娃娃呀!这可怎么得了…怎么得了哟!”
当白旭和工作人员在ma家崾岘村口见到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的时候,一开始没有认出这就是ma汉祥。白旭县changjinjin地握住ma汉祥的手,眼睛里han着泪花。
“你要节哀,汉祥。”
ma汉祥没有述说自己的悲哀,这个坚定的党的基层工作者把这个悲剧事件作为整ti把握并向白旭县chang汇报了他的看法。白旭县chang表情冷峻地一边听他说一边往村里走,直到进了乡政府大院,ma汉祥才把了解到的所有情况汇报完。
白旭坐在乡政府的土炕上,沉yin着。
葛满康率领的担架队十二个后生来自ma家崾岘乡罗子山、南河沟、寨沟、岔口、雷庄等六个自然村,分散在很大一片区域内,白旭县chang决定每个地方都要亲自去一趟,去了解其他后生们是不是安全返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如果还有伤亡,怎样安抚死者的家属?
“这件事,还要shen入调查,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