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一抖,不禁蹲了下去。黑云从我头顶一划而过。一片黑毛纷纷落下——我的头发被它的利爪撕去了长长的一绺。我再也不敢起来,龟缩着身子盯着它。它也在盯我,只是要比我平静悠闲得多,眼神中两股幽黑的凶光闪闪烁烁,一种敌意的气氛被它来回踱步的举动弄得越来越浓烈。我恍然惊悟:苍狗獒拉虽然从河溪中拖出了我,又守护了我,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对我怀有好感。或者说,它救了我的命,仅仅是由于它需要一个健康壮实的人成为它挥发暴力的对象,从而提醒人们,别忽视了它的存在。原来,我和它的互相依存竟是一种残酷本能的互相补充和诱发。
持久的人与狗的对峙,使火红的晚韶也显得异常愤怒。我浑身收缩的肌肉渐渐张开,由病痛造成的虚弱和心理上的恐惧使我瘫软在地上。我害怕了,因为这时只要苍狗獒拉愿意,我会束手无策地成为它的一堆肥美的肉。一丝阴影像钢筋一样箍紧了我的心:我不配投身森林,因为我先天不足,根本没有能力适应这里的一切,更不要说与其抗衡了。
从田地和房舍相接处的那几棵青枫树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可怜巴巴地呼叫,苍娘,快来救我。然后用眼光急切地探寻。但我马上就泄气了。
老河大步走来,飞快地睃我一眼,径直走向苍木婴尔的家门。苍狗獒拉冲他发出一阵悠长的鼻息,看他不理它,就又目光沉沉地盯死了我。
本来就很内向的老河如今变得更加寡言了。他尽量避免和我说话,以便抑制他对我的愤恨。大概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除了中午和晚上来给鬼不养兵娃端饭,他很少来苍木婴尔家。晚上,据说他就露缩在洞穴前的树林里,一来防备野兽,二来用他的鼾息和声音陪伴着寂寞的鬼不养兵娃。
一会,老河出来,倚着门框,向苍狗獒拉打声口哨,又招招手。黑狗用尾巴作出反应,但并不过去。老河猛吼一声,过来。苍狗獒拉不禁挪动了身子,好像声音越强硬对它越有诱惑似的。它威胁地给我留下一串低沉的呼噜声,迈着稳健的方步走过去,又随老河隐入房内黑暗处。我长舒一日气,心里感激着老河使我有了片刻的自由。
黄昏就要消逝,淡红的霞色抹平了所有峰岭,浩浩绿潮舒缓地流向迷蒙苍茫的远方,森林的白昼破碎了。苍木婴尔和她的儿子从田里归来,一看我站着,惊喜地互相小声通报起来——
他能立住了——
那他就会走的——
他还没开口哩。
苍木婴尔边说边晃动宽松的皮袍,过来从上到下瞅瞅我,笑盈盈牵起我的手,朝房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