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猫照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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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越是盛宴，那散尽之后的滋味就越是哀婉。尹小tiao、唐菲和孟由由有过她们秘密的盛宴，那烤小雪球，那乌克兰红菜汤，那潇洒的划船装和神秘的“开罗之夜”她们沉浸其中与世隔绝。尹小tiao甚至以为从此她再无烦恼，学校和家ting算什么，她已经享有一个欢乐世界。

是尹小荃打破了她的欢乐，尹小荃好比一只乌鸦的翅膀在她眼前忽闪、翻飞，使她的心滋生出无以言说的yin郁，使她的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她很不满意尹小荃的出生，为了表示她的不满意，她就加倍冷淡尹小荃，加倍疼爱尹小帆。她爱尹小帆，她们这爱的基础牢不可破，尹小帆也爱她，尹小帆差不多是无条件地服从她的一切指令。还记得尹小帆咿咿呀呀刚会说话的时候，她就热衷于大着she2tou吐字不清地给尹小tiao捧场，尹小tiao举着苍蝇拍子打苍蝇，不guan打着没打着，打死没打死，尹小出来与他们一拼死活的，那时她就会变得既不腼腆又不矜持。一个坏男孩站在楼门口，拿着一只形状酷似元宵的猪胰子对尹小帆说你添添，你添添这是元宵，甜着哪。尹小帆就要伸着she2tou去添，尹小tiao正好走过来，一把夺过猪胰子就往那坏男孩嘴里sai，她真把它sai进了他的嘴，她用猪胰子把他的嘴撑了个满圆，撑得他眼泪都出来了，撑得他弯下腰，蹲在地上呕吐了半天。尹小tiao拉着尹小机昂首tingxiong回到家，一进门她就对尹小帆说：那是猪胰子，那gen本不是元宵，再说即使真是元宵你也不能吃，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你记住了没有？尹小帆忙不迭地点着tou，她记住了，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尹小tiao的话。

尹小荃出生了。章妩从苇河农场回来一年后生下了尹小荃。这时农场的guan理已明显松散了许多，设计院一些人陆续找多zhong理由回到福安回到家里，托故不走。章妩索xing就光明正大地哺育起新生儿尹小荃，她不再提及她的风shixing心脏病，她怀中的婴儿就是她不回农场的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她是哺ru期的妇女，她有权利和她的婴儿呆在家里。

家里很luan，尹小tiao需要干的活儿很多。章妩一会儿要她给尹小荃热nai，一会儿要她给尹小荃洗niaoku子。她就摔摔打打，把nai锅磕得坑坑洼洼。她也不好好洗ku子，她把ku子胡luan在清水里摁一下就拎出来。她还偏心眼儿，她把章妩给尹小荃买的橘子zhi都给尹小帆喝掉。当尹小荃满了周岁能吃rou松的时候，她就自作主张经常把尹小荃的专用rou松拿给尹小帆夹馒tou吃。那时，自觉已经“失chong”的尹小帆，因‘“失chong”就偶尔显出落魄的尹小帆大口咬着馒tourou松，jinjin依偎住尹小tiao，以这zhong依偎告之全家告之天下，没什么了不起一切都没什么了不起，我有我姐chong着呢！

她的失chong感和落魄感都有点儿夸张，可是为了引人注意，你不夸张又怎么办呢。她讨厌尹小荃，这zhong讨厌却是货真价实的，不han半点儿夸张。她这讨厌又是单纯的，不像尹小tiao那么难以言表。她讨厌尹小荃主要是因为尹小荃chang得好看，好看而又会来事儿。特别当她能够独自行走之后，当她能够在大人的带领下到院子里lou面之后，她那张甜美的小脸儿和她那一tou自然弯曲的小黄mao儿简直把惹得街邻里人人喜欢。尹小荃越是招人喜欢，尹小帆就越是愤怒，她抽个冷子拿指甲掐尹小荃，掐她的胖胳膊胖tui和她的小肩膀。她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掐住她一点点儿rou，就一点点儿，那疼痛的程度好比被蚂蚁咬了一口，但也足以使尹小荃咧嘴哭了。尹小帆才不怕呢，尹小荃又不会告状，因为她不会说话。

章妩常常领着不会说话的尹小荃在楼前的小ma路上散步，逢她有事的时候就让尹小tiao或者尹小帆替她，替她照看尹小荃。尹小帆躲避这差事，她不喜欢和尹小荃在-起。那时过往的邻里逗弄着尹小荃淡忘着尹小帆，使她觉得她好比尹小荃的陪衬人，使她心里生出尖锐的不悦。她就在这样的时候夸张地皱着眉tou假装tui抽jin儿：“哎哟我的tui抽jin儿了哎哟…”她哎哟着一pigu歪在床上。章妩就让尹小tiao出去照看尹小荃，而这样的时候，往往正是尹小tiao要去孟由由家研制菜肴。会走路又会手舞足蹈地来事儿的尹小荃占用了尹小tiao许多宝贵的时间，她和孟由由更高水准的会餐也几次中断。但她没有像尹小帆那样假装tui抽jin儿。她听从着章妩的吩咐，搬把小椅子坐在楼门口看书。看一会儿书，一抬眼望一望正在附近luan溜达的尹小荃。偶尔她和尹小荃的目光相对，她就冷漠地审视她这位妹妹那对小小的乌黑的眼珠。她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尹小荃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满院子溜达使她觉得浑shen不自在。她并不嫉妒尹小荃的漂亮尹小荃的完美无缺，她听大人们说过，假如一个孩子从很小就已经chang得完美无缺，那么她就会越chang越走下坡路，太好看的孩子成人之后反而都是难看的。因此她不恨尹小荃好看。再说好看又有什么了不起，她快两岁了连话都不会说，没准儿她是个哑ba呢。尹小tiao觉得不对劲儿是因为她认为尹小荃的出生是可疑的，她认为这是章妩对他们全家的一次最严重的戏弄。她有理由这么认为，因为唐菲曾经来看过尹小荃。

被舞蹈演员遗弃之后的唐菲，zuo过人工liu产手术的唐菲，对幼儿的观察似乎特别细致入微，谈吐也似乎更加无所顾忌。有一天她突然对尹小tiao说，你觉得尹小荃chang得像谁？

尹小tiao不说话，唐菲就说，她chang得太像我舅舅了，哼，没准儿她是我的表妹。

唐菲的表情有点儿气呼呼，又有点哀愁。接着她嗓子眼儿里咕哝了两声，脸上有zhong惨相儿。

“她chang得太像我舅舅了”唐菲这句话好比当tou一bang，打得尹小tiao特别胡涂，打得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