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无言以对，她是不愿和苏玮把这
有关艺术的谈话继续下去。这原本是个不费劲就能回答得很圆满的问题，却又是个谁都说不清的问题。从别林斯基到尼采，从八大山人到毕加索，谁都想说清谁都说得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然而还是一笔糊涂账。现在一个刚
艺术界的提不起来的
其名为专业画家的苏眉又怎么能说得清？你不是个光唱戏不下海的票友，你不是留着长发光着膀
坐在展览馆门
骂大街的业余画家，你是个“搞专业”的，你要搞就得先站住。要站得住，你不考虑四面八方谁替你考虑？艺术上的海阔天空并不难。她一个同班好友说：“苏眉，我他妈什么都画不像，才想起
脆就不让他像。”后来她便往画布上泼颜
粘布条，后来连用过的卫生纸也往上粘。谁知她的周围却
现了一批狂
的崇拜者，苏眉周围当时倒冷冷清清。
苏玮不去明明白白，苏眉是
。妹妹在面前，弟弟在哥哥面前，还是讲
分寸为好。尽
苏玮在苏眉跟前侃侃而谈、毫无顾忌，但她毕竟还是
了保留，虽然这保留不是她本来的意愿。
苏玮对苏眉的当众赞赏和尼尔的“五百万元”终于给了苏眉极好的心情。她觉得天下理解她的还是妹妹，就因为她能不折不扣地腻歪她的“伯乐”就因为她能不折不扣地当众赞赏她那没有伯乐的新作（伯乐倒像是苏玮）。
包买到了，却没等到座位。三人站在角落里端着盘吃，人来人往挤得他们东倒西歪，但他们吃得都很
兴。尼尔的个大鼻在人堆里十分显
，他吃得最香。后来苏眉刚咬开一个包便张结
地显愕然。苏玮问苏眉包馅儿里有什么，苏眉不说，想悄悄扔掉，苏玮却要过来，发现包里的问题。尼尔也弯下脖凑上来，对包馅儿行研究。他劈手从苏眉手中夺过那有问题的包，挤到柜台前找经理。“经理！经理！”尼尔以
捺不住的激动喊着，嘈杂的人声因这洋鬼的呼喊顿时静了下来，人们不知
他要找经理什么。一个秃
的中年人走近尼尔（大概是经理），毕恭毕敬地问他了什么事。尼尔把那个咬开的包举到中年人前说：“这个包有问题。”经理问他有什么问题，并说我们
迎顾客指，更迎外国朋友提。尼尔说：“好吧，现在我给你指，这个包里有一
上的
发！”
苏眉在北京画舫斋的个人画展要开幕了，她正式请了苏玮和尼尔。为了这次省画舫斋，苏眉很费了些
神。年轻画家都看重这“个展”虽然为这个画展她也托同学找关系，坐着租像当年司猗纹一样（就差洋车了）在北京跑四城，跑比画耗费了她更大的力，但是她跑成了。那地虽不是金碧辉煌的术馆，可也不是陶然亭、紫竹院一般的“野台”没有一个画界人士不把画舫斋看是仅次于术馆的。
就因为她能在信上直截了当劝告苏玮在事业上不要左顾右盼，就因为在下封信里苏玮又换了专业。
苏玮恨苏眉——她疼着她还在
她，她又
她的“求”她。没有比这再坦
的了，一个画家为什么要去求一个观众呢？
苏眉先纠正了他的语病说：“是它，不是它们。”
苏眉的不冷清是她毕业之后的事，毕业、工作便是向社会的亮相。她要考虑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她既不愿让人说这个年轻画家老气横秋循规蹈矩，也不愿让人把她形容成疯疯癫癫的梦呓者。同行们说她：“行，又新又能接受。”说内行是有现代意识又注重传统，说“专业”是放得开而又有基本功。苏眉要的就是这“又新又能接受”她站住了。
尼尔恼怒地问经理怎么办，经理掩住笑，接过包回厨房为尼尔换了一个，用只小碟托着递给尼尔。尼尔接过包，认真举着挤过人群，认真地将新包
给苏眉。他成了一个被人围观的稀罕，他的行为却又激怒了苏玮。她夺过那包把它
苏眉说：“你二百万元，我再考虑一下好吗？”
苏眉的“求”打动了苏玮。苏玮真在疼。
尼尔说：“二百万，不太少吗？我准备用五百万。”
尼尔兴采烈接受了苏眉的邀请，但苏玮正疼。这使得苏眉有几分尴尬，使她不得不低三下四地对苏玮说：“我求求你去吧，这次没有‘伯乐’。”
苏眉对苏玮的劝告虽不是侃侃而谈，但也是为了自己那早已站住和苏玮的应该早站住的一言不由衷吧。
苏眉记得那天包铺里人很多，她排队等买牌儿，苏玮等座位。尼尔因了刚才的画展还在兴奋不已，他一会儿挤到苏眉跟前要掏钱请客，一会儿又挤到苏玮跟前用英语和她说着什么。后来他又挤过来要求替苏眉排队，苏眉说“留着你那五百万吧”尼尔懂了，摊了一下胳膊，把钱包装衣袋。
这就是目前存在于她们之间的那“不大一样”吧。
苏玮说：“好啦好啦，快看吧，留着你那五百万元去吃生煎包吧。”
画展上没有“伯乐”（并且以后在苏眉的艺术生涯中再也没有现过伯乐），甚至有几幅苏眉不擅长的题材还引起了苏玮一兴趣，她当着观众当着作者本人夸了它们。尼尔为这画、这夸所打动，他指着一张跟苏眉开着玩笑：“这张，我要订下它们。，你打算要多少钱？”
苏眉每次给苏玮回信都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对专业不要总是换来换去，就算世界上有许多适合你学的专业，但你还是应该认准一门儿别左顾右盼，你已经不小了。
苏眉恨苏玮的疼，她又她疼着还要去看画展。
“对，是它。”尼尔说。
小铺里的人们愣了一会儿才不约而同地发经久不息的哄笑，意外而又开怀。秃的经理也大笑起来。人们没有料到这洋人还会讲中国人的
话，可那里分明有一…
从画舫斋来，他们三人还是到一家小铺去吃生煎包了。
站住了，是苏眉的一个公开，又是一个内心的秘密。她没有暴
给苏玮，但她自信这已经用不着暴。她那站住的本
就已经是对苏玮明白的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