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奴隶呻吟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便赶去搭救他;或者替奴隶赎身,让他完全自由;或者使些金钱买通村长总管,为奴隶找个荫底之所。一车金银散光,他再装满一车,直到用完最后一因为止。这样一来,商人的美名开始传遍全县,所有的奴隶都为他祝福,祈祷上帝保佑他去病消灾。当他的不义之财散尽的时候,神人又来了,但这一次不是以古怪的香客姿态,而是化为一片祥云出现在他眼前。商人听见云端传来的声音:“你的罪孽已经赎清!”他忽然感到好象进了天堂一般,浑身舒泰。亲戚朋友又象从前一样上门来了,商人开始过着宁静和睦的日子。他的儿子们重操旧业,生意兴隆,比从前更加富有。他的爱女嫁了一位将军。商人自己呢,他搬到宅旁一间小小的看守室里,粗茶淡饭,默默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可是…”女管家正要反驳,但这一次连丫环们也不让她发挥高见了。
“得啦吧,阿库丽娜-萨伏斯雅诺夫娜!真的,您别纠缠了吧!”她们打断她的话道“依您说,救济孤儿也有罪罗!”
“没有罪过,可是空口说白话,没一点用处。商人吐出偷来的钱财,这有什么稀奇!”
“不管是不是偷来的,自己的钱,总归心疼的!”
“后沼镇有个姓马斯洛波耶夫的财主。虽说他抢了许多钱,可是你试试求他周济周济穷人吧,他宁可上吊,也不肯拔一根毫毛!”
阿库丽娜遇到回击便不吱声了,有时她干脆离开了女仆室。她一走,大家又谈起来,谈得比她在场时更加自由。
“好姑姑,听说三一修道院有一位苦行修士,一天只吃一个小圣饼,这是真的吗?”听众中有人好奇地问。
“有这样一个神人。他早上把圣饼放在水里泡软,吃下去,肚子整天都是饱的。在四旬斋期第一个星期和基督受难周里,整整七天他只吃一次东西。过复活节的时候,人家送给他一个彩蛋,他剥掉蛋壳,吻一吻,将彩蛋送给叫化子。他说:我这样就已经开了帝了!”
“侍候上帝的人原来是这样生活的!”
“可是我们生活得多好!主人给我们吃的,菜汤、荞麦、牛奶,样样全有,我们还老是抱怨,说什么我们的主人太残酷啦!要饿死我们啦!”
女仆室里响起一片大声的叹息声。安努什卡接着说道:
“天国的大门只开一条缝儿,要进去是不容易的。尽管是奴隶,没有功德,上帝的仁慈也不降临到他身上。”
终于敲了十点;饭厅里传来挪动椅子的碰击声。这是好姑姑在和父亲互道晚安,准备上楼去了。随后,安努什卡也离开了炉台。
“该睡觉了!”丫环们打着哈欠说,忘了母亲在家时她们从来没有在十一点以前离开过纺车。
半小时后,整个宅子沉浸在深沉的睡乡里。
但是,万事皆有结束之时。安努什卡的自由也到了完结之时。听!村外传来了马铃声,起初很微弱,接着越来越清晰。这是母亲坐车回来了。她一回来,一切又恢复旧观。女仆室充溢着纺锤的唯一的嗡嗡声;安努什卡象个上了一层釉彩的泥人儿似的,坐在耳房里的火炉后面打着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