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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软枝黄蝉(3/3)

骑着屁股翘得极高的自行车,穿着短得不能再短的迷你裙,不是赶舞会就是谈恋爱。你觉得他们的男孩子流气,女孩子俗气,哎,还真不如本省孩子的土气,你觉得自己比较清高,有点儿不屑;看着眷村的孩子狐群狗党、目中无人地呼啸而过,你退闪一边,不说话,感觉就像目送一列你该搭上而未搭上的火车弃你而去,载着满车快乐的人群。

回到那土气的乡下孩子身边,插班生一会儿也就有了自己的朋友。有时候,你和他们是一体的,一块儿在溪里捞虾,在田里烤番薯,一块儿翻墙偷闯戏院。有时候,你只能退到木麻黄树下,一旁看着:看他们摆小儿的满月酒,看他们穿孝服办丧事,看他们上坟扫墓、进庙烧香。

镇上要作醮了,整个小镇骚动起来。大人把裤管卷上膝盖,大碗喝酒,争论谁该是下任炉主。小孩兴奋莫名往大庙和武术馆中奔跑。敲鼓打锣的、抬神与踏火的、进香的捐贡的…镇上的颜色凭空多彩起来,鼓乐声激动着人的脸色,赤足的老人三三两两蹲在庙前交头接耳。这是节庆。什么节庆?庆祝什么?激动的人为什么而激动,祈祷的人为谁而祈祷?庙门为什么灵魂而开,王船为谁的鬼魂而烧?你不知道,也没人会告诉你。

春去秋来,看着神轿和锣鼓从你窗前一阵一阵流过,队伍里头有你熟悉的脸庞,他们的兴奋的脸庞。人们说这是民间信仰,但你显然不属于这个“民间”疏离,造就了你一双冷眼。

有时候,你深深地惊讶自己竟然真是在这儿出生成长的人。

去国经年,总不免有人问起:“你思乡吗?”

我犹疑,不知从哪里说起。思乡总得先有乡可思,我的乡在哪里?是那遍布全省一处又一处的公家宿舍吗?我的乡人是谁?那不是刚来就是刚走的面貌模糊的人吗?还是那在水光天色之间焚香的人?还是那在锣鼓喧天中自我窗前流过的人?我认识他们他们又认识我吗?思“乡”如果没有一条熟悉的路,没有一盏认得的灯,没有一条用脚板测过深浅的小溪,如果没有一个叫得出的名字、一个记得起的青梅竹马,没有一个依稀认得出你面孔的老者——还能称“乡”吗?

我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今晚为何会在异国的灯下听窗外的风声。

如果你是个生在幽暗祖宅中的人,你可能根本不会出国求学;即使出国求学也不致长期狼荡;即使长期或也不致结异国婚姻;即使结了异国婚姻或也不致永远地成为异乡人。祖宅、田地、世代相传的人脉网络,可以有千百种出乎意料的线索牵绊住一个游子旅人,犹如晶莹细韧的蛛网紧紧托住一只蜘蛛。即使从大网上掉下来,也还有一条丝牵着它。既然本来就没有这样一张属于“乡”特有的蛛网,你的狼迹天涯实在就不令人意外了。从前便是孤岛,现在仍旧是;现在是边缘人,从前也未尝不是。

这个布局,在四十多年前父母前脚踩上渡海大轮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决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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